第二十一章 死，也要战斗（一）
猎人看到狼，只能战斗。 因为你不能保证狼永远不饥饿，它饥饿了，就会吃羊、吃人，吃一切它可以吃的东西。 这是曾带白度打猎的那个老猎人说的话。 狼很凶残，你也许打不死它，反而被它吃了，但你只要是猎人，你便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些话白度会永远记得。 此刻叶飞鹰在他眼中，正是一名最好的猎人。 山坡上有片空地，空地边上不仅有着火红的枫，还有一大丛小小的野菊花。 菊花虽小，一样能开出鲜艳明亮的色彩。 更为难得的是它们能在百花凋谢后仍然顽强地开放。 人不是也正需要这种傲霜的品格？ 叶飞鹰和白度停住了。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相对微笑。 叶飞鹰道：“这里的枫最红，花最艳，就在这里了”。 “醉枫居”的客人们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出去的人要做什么，都已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的眼中，只有美景、诗情、好酒。 年轻公子仍然在数他的花生。 但他的心情却已不再平静。 终于，他喝光了杯里的酒，站了起来。 他又坐下。呆呆凝望着白度等人走去的地方。 老板诧异地看了看他，也没有说什么。 年轻公子再次愤愤地站起，丢下一块银子，疾步走出酒铺。 门前，他又停下，怅惘地看灰濛的天空。 这时，前面又走来了两个人。 他寂寞的眼睛马上有了光彩。 滕讯和江伊人到了苏州城。 他们在一家最好的客栈安顿好后，江伊人温柔地道：“苏州城的事情会有很多，你的功力已失，千万别乱走”。 滕讯却坚定地道：“我要去寒山寺”。 江伊人奇怪地道：“寒山寺的枫确实很美”。 滕讯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江伊人道：“浪子白度在慕容家”。 腾讯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我知道，我要找的是另一个人”。 江伊人不知道滕讯还要找谁，这苏州城中难道还有滕讯的第二个朋友，但她什么也没有再说。 一个温柔的女孩不会逼问男人自己的私事。 他们来到了寒山寺。 滕讯只在寺中草草转了一圈，随即向寺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枫红似火，也点燃了滕讯与江伊人心中的火。无人处，江伊人紧偎着滕讯，滕讯紧紧地抱住她，似乎生怕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江伊人感觉到了他的热情，她的心也在这份热情中燃烧。 从在那个小镇上，当滕讯施展鹰岛野神的独门身法后，她便知道，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将是怎样一种身份。 这其中，显然还包括一个秘密，这世上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山道幽静，路边还有些淡然开放的小菊花。 拐过一个弯道，他们看见了三间木房子。 木房子坐落在群枫中间，美极了，也诗意极了。木屋前飘扬的酒旗上写着“醉枫居”三个字。到这里，醉的又何止是枫。 滕讯在女孩耳边轻道：“我带你到这里来，是想让你知道一个故事，明白一种心情”。 一个故事，是谁的故事？ 一种心情，是爱还是恨？ 江伊人偎在滕讯的怀中：“无论你带我到什么地方，我都去，无论你对我讲什么故事，我都愿意听”。 滕讯更紧地拥着她，向“醉枫居”走去。 路上有人，江伊人动了动，却被滕讯拥紧，滕讯在她耳边道：“我本来就是个浪子，所以，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要真正爱过的人，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爱”。 江伊人叹息一声：“你不在乎，我又在乎什么呢？爱本来是两个人的”。 滕讯笑了，那么开朗那么洒脱地拥着她向前走。 爱在一个浪子的心中，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在这世上浪子不能获取的，在爱中，他们却能得到所有。 其实，他们的奢望只是人类最基本的东西。 他们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他们有资格获得在他们寂寞的世界中注入阳光的爱。 他们到了“醉枫居”的边上。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一扇大大的窗户，窗棂上挂着的风铃正响着清脆悦耳的声音。 窗内的女孩，忧伤而寂寞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孤独的雁奋力地扇动着翅膀。 滕讯松开了江伊人，他的目光一下子深沉下来。江伊人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已变得冰凉。 江伊人诧异地看滕讯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悲痛和犹豫。 难道他和这女孩之间有什么关系？ 江伊人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滕讯想到了慕容怜春。 贵为姑苏慕容世家二少的慕容怜春，他的神态竟如江湖浪子般萧瑟。 为了追回雨枫，他远赴塞北。 小镇上那一战，剑几乎刺穿了他的小腹。 他对滕讯说：“照顾雁儿”。 照顾雁儿，他只对滕讯说，因为只有滕讯知道雁儿是谁，知道他的故事。 他将自己最后的心愿留给了滕讯。 滕讯那时便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满足慕容怜春的心愿，因为他理解雁儿在慕容怜春心中的位置，以前懂，现在有了伊人，他更懂。 他曾许多次想象慕容怜春的雁儿是副什么模样。 她在滕讯心中，早已出现过无数回。 但他仍然没有想到，雁儿居然如此素雅、清秀，也如此寂寞、忧伤。 她终日坐在窗前可是期待什么？ 她不知道，她期待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滕讯忧伤地看着窗棂内的女孩。 看着雁儿。 忽然，他的心灵一震，那是感觉到什么时才会有的感觉。接着，他看到一个年轻公子站在酒铺门口冲他微笑。 年轻公子的微笑，竟让他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他忘不了那一夜，他输了一万两银子，然后又因为几两银子的酒钱被伙计痛打一顿丢出门外。 他忘不了这个年轻公子。 他也到了苏州城，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微笑着走到了滕讯和江伊人的身边。 “你们来晚了一步，只差那么一步。”他道。 滕讯友好而热情地看着他，因为他知道，他也是个寂寞的人：“我们刚好来巧了一步，碰上了你”。 年轻公子摇头：“其实碰不碰上我倒没有什么关系”。 滕讯道：“为什么”？ “因为你就算明年再见到我，我也仍然活着，虽然，有些寂寞，但有些人只晚一步，可能终身也不会再见了”。 滕讯一惊，他知道年轻公子不是开玩笑的人。 他道：“我难道错过了一个人”？ 年轻公子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滕讯道：“两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公子道：“两个朋友”。 滕讯道：“谁的朋友”。 年轻公子道：“白度和叶飞鹰并不是我的朋友”。 滕讯一惊，白度和叶飞鹰竟然也在这里。听年轻公子的口气，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但天下有什么人能够挡住他们的双剑联手？ 年轻公子竟似看穿了他的心思。 “白度现在身边已无剑，并且受了重伤”。 滕讯更是惊诧：“谁伤了他”。 年轻公子道：“谁伤了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杀了他”。 滕讯霍地冲到年轻公子面前，“谁杀了他”。 年轻公子平静地道：“只怕再晚一会儿真的有人要杀了他”。 滕讯急促地道：“他的身边还有大漠鹰神”。 年轻公子摇头：“叶飞鹰的剑足可傲视大漠，称雄江湖，只是，如果他的对手是太阳山庄主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太阳山庄主人？”滕讯失声惊呼。 年轻公子道：“还有两名太阳使者”。 滕讯迅即转身，他边上的枫红得正艳，人流出的鲜血是否也会这样红？ “我们走。”他道。 年轻公子笑了笑：“我们是谁”？ 滕讯指了指江伊人：“她、我、还有你”。 年轻公子道：“我为什么要去”？ 滕讯已拉着江伊人向前走去：“没有人强迫你去，除了朋友，谁都不会去惹这样大的麻烦”。 年轻公子怔了怔，他听到了朋友两个字。 他拥有一切，金钱、女人，甚至权力，但他却不曾拥有朋友。 朋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情谊？ 他能看懂白度叶飞鹰面对强敌时的无所畏惧，他能看懂滕讯听到这消息时眼中的温暖和关怀。 这是不是都因为有了友情？ 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头也充满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