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顿觉体力不支，两眼发酸，四肢发麻，不住地打冷战。难道这就是被鬼蛇寄生后的生理反应吗？

    火焰仿佛夺命蜘蛛，在天花板织起一张橘红色的网。

    看来这里待不了多长的时间。

    张老师端着枪对店外瞄了瞄。那是把几乎古董级别的枪支，38式国产半自动步枪。我在高中军训营射击训练时用过它，每发子弹都需手动装填的鸟枪。即使早已经淘汰，但对付这些大个的虫子，还是足够的。

    又过半个钟头，从地上不时掠过的阴影中可以看出，越来越多的虫子开始聚集在此处，围着火堆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

    隔壁的天然气管道破裂，并发生了爆炸，爆炸的气浪瞬间推翻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大皇冠。这不是电影摄影棚，而是真真实实展现在我眼前的场景，就发生在我学校的门前，那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我太虚弱了，以至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更多的烟雾漫进店内，我身旁那个矮个子青年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张老师看了我们一眼，从掩体后露出半截身子。我和矮个子青年踌躇了会儿，还没等站起，就被张老师伸来的大手示意呆在原地。

    只见他脱下西装，解下领带，重新端正步枪，跨步走出了商店。

    那时的我甚至还没有明白他的意图，但我身旁那矮个子青年似乎明白了，一直用力推着我的后背，想让我站起来。不是我不愿明白，而是我已经没有了清醒的意识。我的大脑发胀，又而头疼的要命，就像有个捣钵不停地捣碎我的脑髓。

    透过蒸腾的热气，我似乎看到张老师矗立在马路中央，端起枪，斜对着天空，犹如一尊沧桑的铜像。

    砰！

    我的耳膜被一声枪声震聋，耳蜗处回响着嗡嗡的声响。

    “快！跑！”

    隐约听到有人叫喊着什么。

    接着就觉得身下一股力将我托起，支撑着我站了起来。无数红点从眉间滑过，我知道那是烧毁的屋顶。就这样，矮个子青年托着我的身体，在商店倒塌的最后一刻冲出了那里，并奔跑躲进了H大学内。

    砰！

    枪声还在持续响彻着。

    可能我永远也体会不到，张老师为掩护我们离开，选择把自己当做诱饵吸引虫子们的注意力，而做出了多么艰难的抉择。

    我们逃啊逃，也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的枪声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走路的时候，双眼一黑，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我还记得自己是在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H大学的礼堂。我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那个矮个子青年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打盹，本应该在床上养伤的沈天音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被沈天音阻止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捧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头颅问道。

    “你发烧了。”沈天音告诉我。

    “那你呢？你的伤！”

    沈天音伸曲着被绷带包裹的右腿，开玩笑道：“比你的状况好多了。”

    这时那矮个子青年也醒来了，麻利地为我掩好背角。

    真是丢脸啊！

    我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多疑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鬼蛇，只是发烧了而已啊。

    “大家呢？”我问。

    “给你找药去了。”沈天音简单地回答。

    我忽然想到她就是学医的，可嘴上还是问了句：“是什么药？”

    “阿司匹林，头孢之类的。”

    “什么？”

    “退烧药和抗生素。”

    “啊？”

    “再烧下去就变成白痴了。”

    现在，我耳朵还是很迟钝，但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张老师的呼喊依旧在脑海里回荡着。

    沉默了许久，我才谈起他。只是，说到张老师，沈天音刚才活跃的表情刹那间失落起来。

    “昨晚响了六声枪。”沈天音只说了一句话，她的双眼显现哀伤的神情。

    我想安慰她，但我清楚张老师正是为了我们而牺牲的，对于张老师，我是最大的罪人。我只希望张老师还活着，仅此而已。

    后来，沈天音还告诉我，那个矮个子青年叫刘军，并不是她的同学。刘军在灾难发生伊始，亲眼看到父母被虫子杀害，而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现在不能讲话了。她还告诉了我许多，张老师、陈辉以及他们怎样在灾难中相遇、组成团队、离开城市、与巨虫战斗、最后队伍分散的故事。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像在做一段冗长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