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狱风云（11）

    似乎有个什么主宰在变着法儿地找拧，接下来的一切出乎意料，完全出乎意料。

    差不多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没有听到青哥痛苦不堪的嚎叫。

    看到老妖凌晨三时收功安睡时，我还有些奇怪，难道他的妖术在青哥身上演变成痛苦的折磨还需要时间传输，速率是不是太低了点儿？

    青哥就在隔壁宿舍，距离不算远，直线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五十米。

    三点半左右，排骨鬼第四次跑过来，问的还是之前问过的那个事：我是否真的听到青哥说那句勇于自担惩罚的话了。

    当然了！我当时听得真真切切，一个字儿都没错。

    这是我生前在职场练就的本事，但凡重要人物说出来的话，无论声音大小，咬字是否清晰，我都能在脑子里刻写得一个字儿不落，而且还能自动纠错，带地方口音的字儿也逃不出我的纠错系统。

    青哥当时说话声音虽然不大，还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但字字清晰，也不带口音，我怎么会听错。

    “糟了惨！”排骨鬼一拍脑袋，悄声说：“命令手下牺牲自己，也是做老大的权威。我们理解的方向不正确。唉，这次亏大了，我把钱几乎全押上了。明天一开盘，我差不多就和你一样穷得一毛不剩。”

    早上我看到老妖有点儿疲惫，他花白的圈发不像以往那样炸炸着，而是耷拉下来。他孤独求孤的神道和缓慢的行动节奏掩盖了这些，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我断定他发现了我正在观察他，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青哥则截然相反，他得意地冲我挑了挑下巴，让人感到他取得了什么决定性的胜利。他的喽罗们一个没少，也都个个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有一个还挑衅性地冲我来了个飞吻。

    既然青哥和他的小喽啰都没受到惩罚，老妖的疲惫来自于哪儿？在我跟前装逼装累了，还是昨天晚上做了个销魂的梦？

    吃饭的时候我听到些议论。

    有的说老妖的厉害不过是个以讹传讹的传说，他从娘胎里出来到现在，连只鸡都杀不了，哪儿会有什么妖术。

    也有的说青哥是个更厉害的主儿。昨夜和老妖暗中斗法，最终把老妖整成了斗败的公鸡，老妖耷拉下来的圈发就是证明。

    有个支持这种说法的声音说，他昨天晚上看见老妖和青哥斗法了。双发的法术都不低，在空中角斗时，搅得也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看得他心惊胆战，到现在还腿肚子直哆嗦。

    餐厅里的声音嗡嗡嗡的，听不清更多的说法，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脑洞大开的说法涌进耳朵。

    身边的几个议论搅得我心里很乱，以致于忘了我的手里掌握着美味，竟然很自然地将眼前难吃的早餐吞进了肚里。

    有个声音似乎占了上风，老妖有妖术，但没传说的那么玄乎，最大的能耐就是故弄玄虚和玩玩桌面魔术？

    今天早上出宿舍前，我找了个空档，偷看了老妖放在枕头下的那本书。

    封面和书页里一个字儿都没有，直接就是一摞用线绳装订起来的、很有年头的草纸，连擦屁屁都不配，也就只能支持老妖装装逼。

    我昨天晚上思考转世重生计划时，还将老妖的妖术考虑进去。

    幻想着他能在关键时候助我一臂之力，化水为兵，组织一支像小绿人那样的妖术部队，直接覆盖地狱禁卫军，让我进入转世中心，然后直接走人。

    可就老妖现在这德性，我还指望他个鬼，能不给他给骗死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昨天还跟我“非”这“非”那的，差点儿让我以为死后不到24小时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徐帅气也不靠谱，分析来分析去，把个老妖分析得有鼻子有眼儿，宋朝县令怎么了？填个词、断个偷鸡蛋的盗窃案也许还行，助人转世重生，惩罚黑帮狱霸这样的事儿，估计想都别想。

    我坐在那儿是越想越有气，更是担心接下来我的重生大业会不会因此彻底泡汤。用我们公司HR的眼光去看，老妖这种货色，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今天早上青哥和小喽啰们对我的表现就已经有所证明，老妖因为我的事，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抬起头，将怨恨的眼神投向老妖。可眼神在半路就变了性质，让我又开始对老妖寄予一点点信任了。

    那边的他，还是那个孤独求孤的老样子，一边吃，一边固守着他的世界。虽然疲惫多少消融了一点儿往日的威力，但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骗我玩。

    昨天他走在珊瑚丛的荧光上面，那可是悬离地面的太空步啊，除了他，谁还能做到？还有那部书，没有字不假，但谁又能说那不是无字天书呢？老天，我差点让幼稚的冲动把自己给毁了。

    我压抑住一种强烈的、和老妖摊牌的冲动，大口大口地将眼前的早饭塞进嘴里。

    现在还不行。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主动找老妖摊牌，问问他到底能不能帮我，尤其是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让我回到人间代办的事。只要他有求于我，那么我的定心丸就算吞下去了。

    我的眼神往回收的时候，掠过了那边的青哥和几个喽啰。青哥的胳膊肘支在桌面上，两只手伸开，然后又用力地攥成拳头。这两个拳头像是个艺术品，在不断地接受他的欣赏。

    这时我感到肩膀被什么蹭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二郎神。他快速地俯下身，把嘴唇凑在我的耳朵边上，低声说：“青哥会找你谈谈心的。”说完，他又快速地直起身，慢慢地走开了。

    他一走开，我看到了还是坐在那一边的排骨鬼和狐狸鬼。

    排骨鬼在愁眉苦脸地和对面的两个鬼说话，应该还是为押注押错了而懊悔。

    狐狸鬼在我和青哥之间摆动眼神，似乎是在确认某种局势。触碰到我的目光时，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像是叹了口气。

    我猜测这口气大概是为我的不利局势而叹的。如果现在让排骨鬼下注，他肯定会押我是个悲催狗。呵呵，他们太低估我了。我现在反而更坚信老妖能为我做些什么，说不准他已经做了什么，只是我等级太低，经验太少，暂时还看不出门道儿而已。

    如果能看出门道儿，他狐狸鬼还能为我叹气，排骨鬼还会押我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