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狱风云(7)
两不相欠。 和排骨鬼做的这单生意倒是干脆利落。不过生意并没有完,只要排骨鬼如此这般地对我,没有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发生,我就在我重返人间后的规划里,加上他的一笔,和徐帅气的那笔并列。 即便排骨鬼以后不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也很有兴趣查查,看能不能找出幕后真凶,万一找到了呢?我脑子里现在似乎有那么一根逻辑线,可以将藏在幕后的真凶揪出来。我知道这个线很虚,可能只是妄想。 尘事往往就是这样,正规警察按部就班地查案缉凶却得不到正果,最终让排骨鬼这样的冤枉蛋背了锅。如果再多几个像龙哥一样的,冤魂便会在这个诺大的地下世界里忍受无尽的屈辱。 地狱有地日,没有地月。当地平线上的最后一缕青白色的光线被黑暗淹没后,地狱的光亮几乎就全靠照明设备了。 我终将离开地狱。作为经历,我尽可能用相对准确的字眼儿描述和记录我的所见所闻,以及一切所经历的。在这里之所以用了“几乎”这个字眼儿,是因为我发现,在黛青色的夜空深处,镶嵌着几颗星星。 我不确定那是星星,只是希望,希望那几个小米粒大的亮点就是我曾经祈愿的星辰。它们曾经寄寓着我在压抑的楼群中展翼翱翔的冲动,寄寓着我能在苍茫尘世中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而不是房东的港湾。 地日落下后,寒气上得很快。我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脚悬在距离地面大约15厘米的空中。脚踝和小腿能隐约感受到寒气上涌的气流。就要想被地日压抑得很久了,一旦地日离场,寒气就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我拿出排骨鬼为我保留下来的酒,打开尝了一口,真是甘冽至极的琼浆。在人间,没有加入工薪族之前,我是不沾酒的——我们那批孤儿院的孩子,像我一样的不多。成为奔波于PPT和contract的加班狗之后,我就不得不在各种酒液中奋战。 只有今天,我发现酒真是无与伦比的好东西,至少现在它能让我以最物质的方式,感受到人间的气息,模糊昨天和今天的界限。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我就整整离开人间24个小时了。 我已经成为鬼,但却是一个还有人气的鬼。我的血是红色的,我手心里还有暖色调的“善”字。不,它不是个字,而是正在自我修炼的生命…… 正在我越来越沉浸于酒的甘冽,眼前出现了三个影子。影子快走到我跟前时,中间那个影子摆了摆手,另外两个影子便转身消失在一块巨大的景观石后头。随后,这个影子逐渐变得立体,在明暗分界线的这边,我看到了龙哥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就像我是个嫌犯。走到我跟前,他突然发出了一连串让我感到惊异和心慌的问题:“你是谁,来执行什么任务,谁派你来的?” 我看龙哥那样子,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或者纯属胡闹。他的问题很棘手。他显然看出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可是我根本就没法回答,我哪儿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谁派的?邻床老头,似乎就是,但又不是。 看着我一脸懵逼的样子,龙哥突然笑了,有点儿像冷笑,又有点儿像苦笑,还有点儿像开心的笑,总之和非常难看的地狱笑不是完全一样的。他勾起手指头,敲敲我的肩膀,说是要启发启发我。 貌似是警察审讯玩的那一套,我立即变得谨慎起来,唯恐被他套出什么。但一开始还是陷进去了。他没问和我相关的,而是问“小瘦子”——也就是排骨鬼——是不是把他可能被做局的事跟我说了。 我不自觉地点点头。 他紧接着就展开了全面进攻:“那你肯定知道我生前是干什么的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继续点头。 他话锋一转,一下子就切换到玲主管查验我血色的事上。说我们那种草台班子级的表演怎么能躲过他的眼睛,他不但看到了玲主管做的手脚,还看到了玲主管扔给我一句悄悄话。他扒皮抽筋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那么一分钟的时间里,我残留着“人气”的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他一把抓起我的左手,掰直我试图掩饰手心内容的手指头,问我可曾见过来地狱将近二十四小时,身体上还会有暖色痕迹的鬼?他也像排骨鬼似的拔了一根刺,在我的指尖比划着,问我是否需要他亲自验证一下,我的血色是人血而非鬼血。 “我干了十三年的警察,做卧底做了八年,你们的这些小动作怎么能瞒得住我。说白了,你不是鬼,你是个卧底。你最好告诉我,告诉我一切,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没准儿,我会帮你的。” 他的目光像寒冷的锋刃似的,我有种马上就要被他解剖的危机感。怎么办?无论在阳世,还是在阴间,我恐怕都不是龙哥的对手。可是我也不可能在来地狱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将我和徐帅气之间的秘密告诉这个陌生鬼,告诉这个来到地狱的警察。 真见鬼,此时为什么不来个救场的?徐帅气在哪儿,排骨鬼在哪儿,老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