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若浮萍_第0018章 迎风一刀
王利发吃惊之余,想起自己藏的银子陷在里面,要是等人来挖掘,难免被他们顺手牵羊,心中有些着急,吩咐王子腾道:“乖儿子,喊你王大伯带人过来清理。”自己钻进门,爬上瓦砾翻找。 王子腾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去。王大伯的家只隔着两间房子,很快就到了。他冒冒失失,手里拿着菜刀,冲进王大伯家的院子,恰巧王大伯也在享受人生,左手握只鸡腿,右手拿一把粽叶大蒲扇。他见王子腾龇牙咧嘴的跑来,手上提着把红灿灿的(生了锈)大菜刀,吓得一个激灵,直跳起来,大蒲扇指着王子腾,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王子腾愣了一下,后退一步,茫然的看着王大伯。 这种茫然的眼神在王大伯看来,冰冷冰冷的,在这火热的七月里,恍如一桶冰水从头顶倾下,瞬间冷遍全身。 王大伯忙思退敌之策,哪知王子腾呵呵一笑,那笑脸似乎在说:“我已封死了你所有的退路。”当下心如死灰,颤声道:“你待怎的?” 王子腾莫名其妙,抓抓脑袋道:“我正在苦练痴情刀法,哪知一步登了天,几刀下去,把房子给劈垮了,爹爹要我叫你带几个人去,把砖瓦都搬走。” “原来如此!”王大伯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回去告诉你老爸,就说我那班兄弟今儿放假,明儿一早我就去,他暂时先搬过来住吧。” “好的。”王子腾完成了任务,嘻嘻哈哈,手舞足蹈的走了,那把菜刀在阳光反射下现出凄艳的红色,王大伯看在眼里,心中又觉得烦躁,扬起蒲扇使劲扇了几扇,咬了一口鸡腿,琢磨心中的那股不妙的感觉。 王子腾走到一半,隐隐约约听到家里有重物撞击的声音,加紧脚步回到家中,进了院子,没看见王利发,他喊了几句,零碎的石头下面低沉地回应了几声,只是哼哼唧唧的听不清楚。 王子腾想,遭啦,老爸挖得太深,埋在石头下出不来啦。 正所谓救人如救火,王子腾虽然人小,可一炷香前练刀的效果给了他无穷的信心,那种威势,放眼天下,谁与争锋!救个人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啊! 王子腾歪歪一阵,跑到破门前,一脚跨进去,忽然,一股极大的弹力生出,立时把他反弹了出来,重重跌在地上。 王子腾不信邪,忍着痛爬起来再上,这次是右脚先跨,还没碰到门槛,就受到反击,先被收紧脚腕,一种怪力将他整个人横抬在空中,然后王子腾的脚底板结结实实被锥子似的力道顶了一下,整个人横飞出去。 “啪!”院子是石板铺就,差点没把他的骨头给摔碎了,由于是脑袋先着地,后脑上马上肿起一个大包,而他的右半脑,几乎给撞平了。 如果是左脑挨地的话,他就彻底成白痴了,相对来说,运气还不错。 王子腾脑中晕晕乎乎,看着太阳像星星,坚持了几秒钟,鱼眼一翻,乖乖地呈八字躺下。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满天繁星,亮如珍珠,一轮皎月悬在西边,像mama的两道眉。想到mama已离自己远去,王子腾心中禁不住感到酸苦,低声啜泣。 “还好,还有爸爸。爸爸呢?”王子腾摇了摇脑袋,仔细回忆晕倒前的情形,小孩子别的不行,这记事情的能力倒很强,很快的,一个接一个的片段想起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他急忙站起,跑到了门口,正要进去,那只迈出去的脚硬生生缩了回来。他用手轻轻一推,没有任何阻碍。 “难道我记错了?”王子腾抓了抓脑袋,手脚并用,爬上王利发平常藏钱的地方,卧倒在石头上,嘴巴尽量靠近石块的缝隙,轻声喊道:“爹爹,爹爹,你在下面吗?” 喊了十几声,没有回应。加大了音量,再喊,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王子腾越发焦躁,忽然说道:“我偷了爸爸一百两,不知他是否气死在了下面。” 这句话果然凑效,砖头下立刻传来“咳咳咳”的咳嗽声。王子腾大喜,大声问道:“爹爹,是你吗?你还没死?” 咳嗽声更重了。一句话断断续续传上来:“是没死,你怎么样?” “我没事。”王子腾见爹爹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关心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咧嘴一笑,忽然觉得脑子有些疼痛,用手摸去,后脑勺右半部好像凹下去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完了,完了,变成平底锅了。” “儿子。”声音虚弱,仿佛地狱勾魂的使者:“老爸不行了,你一定要给老爸报仇,杀我的人是…是…”王子腾攥紧双拳,心里怦怦直跳,心中叫道:“说下去,说下去!” 王利发始终逃不掉历史上气死人的‘死前说一半’定律,撑到最后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人的姓氏:“王…”完了。 王子腾悲痛欲绝,用两只手当铲子,拼命的挖掘,他脸上已湿成一片,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 黎明总是在最黑暗的一刻突然来到,带来光明,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人们内心的恐惧和寂寞。 王子腾的一双手已变成了红色,沙土灰尘黏在上面,这种痛,他竟然一丝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最亲的亲人已离自己远去,那个表面上对他严厉,实际上处处关怀他、爱护他的英俊老爸从此与自己阴阳两隔,看不到自己长大成才了。 他想起爹爹生前说过无数遍的话:“等你变成了一棵大树,我就能安心离去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老天偏偏要在他还是棵小树的时候就夺去他爹爹的性命? 为什么!天啊,你告诉我,你回答我啊! 人世间为什么要有仇恨呢,要强大就要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吗?杀人很爽?王子腾内心充满了矛盾,父亲的仇他一定要报,可是自己一旦追索下去,将会有多少人牵连进来?这是一个连锁效应,那样的话,又会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 王子腾一面思索,一面忍痛挖掘,终于,在拂过一层细沙后,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定睛一看,正是父亲的灰青色长袍,长袍的领口露出黑色的头发,却是王利发尸体的背部,想到父亲临死前含沙负重说的话,王子腾再也忍耐不住,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哗哗流下,他哭了… 他答应了王利发决不再哭,可是今天,他大哭了两次… 王子腾常和父亲到事发现场分析死人的死因,检查了王利发的尸体几遍,他得出三个结论:“一,爹爹中了埋伏,内脏俱碎,显然是被法术所伤;二,爹爹身上的伤口正是那狗屁的‘迎风一刀斩’,说明杀人者善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极有可能是技术流杀手,属于某个组织;” “三,他名字的第二个字很可能是吸气音,否则父亲一口气就说完了。” “那人也许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在回来时施法术困住了我,让我绕了好几个弯,以为我不知道。后来定是被爹爹打伤,所以法术失灵,他并不确定爹爹死了没有,所以定会扮成卖东西的来察看。”了解了这点,王子腾开便始冷笑,:“这次要是放走了你,我就跟你姓!” 他擦干眼泪,先去通知他父亲的那一班兄弟,但他并没有说父亲已死,而是要他们全副武装,去他家“保护‘天下第一快刀’”。 他现在信得过的只有王大伯一个,于是他接着便去找王大伯商量对策,安排陷阱。由王大伯杀他威风,他自己守在灵堂里,把好最后一关。 他猜想屋子坍塌可能也是那人搞的鬼,拿菜刀中看不中用,便暗藏了一柄喂了毒的匕首。 第二日。 中午,太阳照射下来,明晃晃的使人心烦,院子墙边,站着一排声称要誓死保卫兄弟的衙门捕快。 王大伯手摇蒲扇,躺在椅子上大啃鸡腿,别的人忍受烈日,早已口干舌燥,他却躲在树荫下,没事人似的。呵呵怪笑。 他吃完了鸡腿,抹了抹嘴巴上的油,笑着说:“兄弟们,别太苦着自己,厨房里王利发哥哥正准备好鸡腿,大家去拿两只来,边站边吃,岂不痛快,呵呵。” 这时门外走过一个中年汉子,头上缠着白布,挑着一副酒桶,他往院子里瞟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过了半个时辰,他又慢慢的走回来,经过门口时,似乎是挑累了,放下担子直了直腰,一边捶肩膀,一边随口问道:“各位爷们,天气火热的,买碗冷酒吃吧。” “好,好,好……”众捕快满心欢喜,一个个从桌上抄起瓷碗,来到门外尝酒。 中年汉子见树荫下一人手摇蒲扇,看着酒桶吞口水,笑道:“这位爷不要客气,快来快来…” 王大伯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火炽的太阳,说:“还是你拿过来吧,我懒得走动。酒钱多给你一些便是。” “好,好…”中年汉子嘴上应着,却迟迟不肯走进院子,拿瓢舀了一碗酒,递给一个年轻的捕快:“快给那位爷拿去。” “慢!”王大伯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道:“我这人海量,把那一桶给我,怎么不动?怕我尝出真假?” 中年汉子细细打量了王大伯几眼,看他似乎不会武功的样子,便放了心,抄起扁担,提起一桶酒走向王大伯。 王大伯待他走近,忽然大喝一声,叫道:“关门,打狗!” 众捕快扔掉瓷碗,两边一齐动手,很快掩上大门,身躯挡在门前,一个个抽出刀来。 中年汉子大惊,佯怒道:“这是为何?” 王大伯咬住鸡腿,乌鲁乌鲁吃干净皮rou。扭头吐掉骨头,也不多话,蒲扇一挥,三枚铁针自扇底飞出,成铁三角射向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暗喝一声彩,抬起扁担,夹在腋下,左右挥击,击掉了两枚铁针,剩下一枚已飞到腹前两尺处,中年汉子不慌不忙,左手伸出,竟然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幽光闪闪的铁针。 铁针的速度何其之快,但他双指夹住铁针的正中间,不偏不倚。须知快一分则夹在针尖上,未免要伤了手指;慢一分则夹在针头部位,力气稍弱,止不住去势,必会丧命于针下。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平时夹惯了的,临场才不会惊慌,足见这中年汉子勤奋有加,而他眼光之准,手法之快,恐怕已到达武学的巅峰之境。(“各位请注意,以上分析合情合理,如果有什么错误,纯属王大伯这人功力不足所致,与本文作者无关。”) 只见王大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好贼子,竟敢伤我王弟之命,今日休想走了,纳命来吧!”手起处,蒲扇左挥右甩,飞出无数铁针,这些铁针每三根一组,或横排,或竖排,或呈三角排列,其势若风,都笔直钉向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不敢怠慢,双手抓紧扁担,舞成一团屏障,先防住全身要害,趁空说道:“你怎么随便伤人,我只是个卖酒的汉子,身上没钱给你!” 王大伯冷笑道:“谁要你的钱来?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么如此小心谨慎?身怀绝世武功(跟王大伯相比),却在炎日下卖酒,说谁谁也信不过去!” 王大伯说完这话,自己也颇觉有理,怒气更增,手腕一抖,劲力稍稍变化,扇子忽然柔和起来,像情人那白玉般的手,拂过脸庞,带来一丝丝凉气。 铁针照旧飞出,只是轨迹改变,原先是直线,此刻向两边弯曲,在空中划出两条圆弧,合势夹击! 中年汉子暗暗咂舌,双臂收紧,把扁担横在胸前半米处,竟不动了。那两团铁针一先一后,却几乎同时袭到。“叮、叮、叮”数声响过,尽数钉在了扁担两端上。那扁担大有来头,乃是从先皇最宠爱的妃子的棺木上取下制成,十分坚固,铁针钉在上面,只刺进了少许。 中年汉子吁了口气,额头已是汗珠密布,握扁担的手,也已湿透,此刻稍一用力,扁担险些脱手,吓得他大口大口喘气,心中恨自己为什么刚才不喝碗酒压压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