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吾没错!
第709章吾没错! 隔天,雍州医学博士姜白芷再度被请过来,认真地诊脉,眉眼里现出疑惑。 “不应该呀!下官的方子,不敢说万无一失,至少十拿九稳,为何这病情,竟有一些反复?” 能不反复么? 范铮苦笑着将范老石的作为细细说了一遍,满眼的无奈。 范老石鼓着双眼,怒怼范铮:“你胡说!我没有!休要污蔑!” 胡不胡说,看看范老石的身体状况就一目了然,姜白芷可不会为范老石的嘴硬所惑。 这范老石,日后下葬,万年后出土,全身骨头成灰,嘴一定还是梆梆硬的。 姜白芷身为医学博士,见惯了这种嘴硬的患者,根本不带搭理的,只是与范铮交谈。 “下官医治过这种中风老者,十病九愈,然最后五例都是瘫倒在床,手呈鸡爪状,动弹不得,便溺满身。” 范铮及时搭腔:“为何?” 姜白芷叹息:“无非是觉得自己能耐,医人都是在危言耸听,然后该卧床休息的偏要去做事,该服药的硬要停药,以为所有病症都该绕道走呢。” 看着躲得远远的范鸣谦,范老石轻叹,挤出了一丝笑容:“乖乖孙儿……” “这里有两点需要注意,患者体魄强于常人,身上有不少暗伤,故诊治时需要通盘考虑。” 范百里负手:“耶耶要认错,也得有人信呐。用药减量、擅自停药、不遵医嘱劳作,前科累累。” 范老石绝望地闭上双眼。 完犊子,充了一辈子英雄好汉,在针法面前,颜面尽失了啊! 范老石不怕药、不怕角,独独怕针,也是奇事一桩。 其中一些细节,明明上次已经商讨过的。 范铮叹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这人呐,自求瘫痪,神仙也没法。” 别忘了,这是课堂之外,是华容开国县侯府,姜白芷不带他们,也没人能说半个不字。 拔去了头上的针,范老石仿佛重新活过来了,面目鲜活了许多。 谁说纯技术官僚就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人家也就看你值不值得用人情罢了。 “耶耶错了,不该骂范鸣谦。等耶耶好了,给范鸣谦当牛牛骑,好不?” 范铮很快明白阎立本的用意,商讨半真半假,为自己表功才是真的。 范鸣谦撅嘴哼哼:“耶耶坏,不讲道理,会骂人!” 该什么症就用什么针,并不需要九针俱取。 范老石笑容僵了僵。 “总不能治好了中风,却诱发了暗疾,那不是笑话吗?” 范老石永远不会向范铮认错,却不表示不会向孙儿认错,隔辈亲嘛,孺子牛不丢人。 “定远将军之疾,因延误,需施针。” 元鸾听得着急,生生拧了一下范老石的耳朵,范老石才不情不愿地撇嘴:“行了,不用在那里指桑骂槐,大不了老汉当个废人,坐着吃药、不去劳作。” “这是员利针,直员锐,长一寸六分,主取四支瘫、暴痹;这是长针,长七寸,主取深邪远痹。” 他的臭脾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当时身体难受,忍不住发火。 倒不是非要范老石一天到晚都躺着,只要他按时吃药、不去强行劳作,病情并非太严重。 好的医者,总是将患者的整体病况考虑进去,而不是头疼医头,更不能脚痛剁脚。 四种针,共十余支插入范老石颅内,捻、弹不断,针尾隐约发出轻颤声。 反思,反思,再反思,吾没错! 不给阿耶一点威慑,就他那胡来的性子,早晚得瘫! 越老越犟,没有一点制约的法子,一味讲“孝”,就等着孝到他瘫痪吧。 范铮心头软了一下,是不是搞得有点过火了? 姜白芷有意无意地拎起针介绍:“这是针,长二寸半,主邪气出入;这是锋针,长一寸六分,刃三隅,主决瘫出血;” 姜白芷让范铮欣赏的,就是这种无时无地不在提点学生的风范,这是个真正的师者。 扎针这事吧,范铮也试过,疼痛感轻微,大约相当于蚂蚁叮了一口,就是看着老长的针刺入身体,心头多少不适应罢了。 范鸣谦很勉强地回头:“好吧,就原谅你了。” ――
永徽天子征召范铮入两仪殿,当殿又与将作大匠阎立本谈了些细节。 范铮咧嘴:“说到赏赐,臣想请陛下为雍州医学博士姜白芷题字……” “姜博士本可孤身上门施救,却要带上你们,这份情,们可得记住了。” 姜白芷让跟从的两名医学生,打开随身装着的针匣,露出九种闪亮的针。 躺,那是万万不能的! 哼,这就是倔强老汉最后的坚持! 哎呀,还以为阿耶那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臭脾气,除了耙耳朵这个毛病,再无所畏惧了,原来还怕针啊! 裹头解开,范老石灰白的长发披着。 范老石的老脸厚皮,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润:“耶耶保证,以后不再犯、不再乱骂人。” 这是当然的,无论是让范铮换到六部或加同中书门下三品,都不太现实。 永徽天子轻咳一声:“范卿于朝廷颇具大功,然此时难赏……” 论起来,主要是范铮的升迁速度太快,总不能出个而立之年的宰辅吧? 因为是在冬天,且元鸾每两天都给范老石洗头发,倒也没什么异味。 但是,看看范老石那紧张的模样,牙关紧闭,面颊狂跳,颈上青筋凸显,范铮从没见过他这模样。 孝,不等于无条件屈从,更不是长辈要杀人放火你还递刀递火镰。 大约盏茶工夫,姜白芷让医学生依法取针,再让医学生诊脉,出具结论,然后自己上手复诊。 长发的缺陷其实蛮明显的,除了打架容易被薅头发,热天不能及时洗头的话,那股子馊味,狗闻了都得吐。 范铮留意到,一向嘴硬得要死的范老石,眸子里掠过一丝无措,手臂隐隐颤抖。 范鸣谦肚里的委屈消散得快,却认真地看了兄长一眼。 几番劳动姜白芷,范铮有些过意不去。 谈钱太俗,有心题字吧,自己那两手书法,跟人家拿针管喷的鬼画符也差不多。 范铮的书法,可与褚遂良并肩,一个顶尖的烂,一个顶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