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萝岩
慕容紫英站在入口处不远一个人沉思着，一年下来师傅的某些习惯云扬也能察觉一二，每当他这样的时候肯定都是想着些奇奇怪怪的哲学问题，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紫英才开口：“汤谷，昨天在寿阳，我第一次动手杀那么多的人，这种感觉和数年前在幻冥界一模一样，当时我收了手。但是昨天我看到寿阳里面，我觉得心里似乎有股气不能抒发，难受的很。辛亏你念了一首《秦妇吟》，又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才让我得以直抒胸臆，免得走火入魔，落的像玄霄师叔一样的下场。” “呵呵呵……”云扬很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那都是未来的贤人所说的话，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纯属抄袭的。再说了人最怕就是自己钻牛角尖，一条黑路走到底，到了真相黑白分明，无可辩驳的时候，又往往会恼羞成怒迁怒整个世界，觉得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不错，玄霄师叔便是这般。” “在我的世界里，有过一种说法，玄霄师叔祖那种人其实就是错误的经历造就的错误结果，没有人一出生就邪恶，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被什么事情影响导致他变得一意孤行陷入歧途，这些都值得深思的。” “嗯，想法清奇，却也发人深思。” “呵呵，我也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群贤荟聚，多么好的时代啊。” 云扬摆摆手，“我的时代，虽然衣食无忧，但人活着依旧是充满各种烦恼，相对于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烦恼更多，几乎许多人都有精神问题，类似轻微的走火入魔的样子。人最可怕的不是其它，而是凭空而生的欲望。” “人的欲望，的确可怕……”慕容紫英回想起自己门派，他曾经在幻冥界里凭借柳梦璃入梦的能力窥见过师叔玄霄的记忆，觉得自己和玄霄早年很是类似，幸亏自己遇到云天河几人，否者也难保自己不会坠入玄霄的歧途。 “世上最难了解的，就是人心和人性，人性的复杂，远在天下任何一种武功之上。” “好精辟的理解！这也是你那个时代的贤人说的？” “对……这位贤人的著作影响了好几代的人，最后以酒证道，驾鹤西去。” 慕容紫英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如此奇人，不能得一见，真是平生憾事！也不知为师何时方能达到这位奇人的层次……” “啊，这……”云扬想起那位的事迹，联想慕容紫英一身财色酒气的样子，顿时吓得毛发直竖，想都不敢想象！ 还好慕容紫英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自顾自地感慨了一番。 几日下来几番折腾，如今他才得空告知云扬自己堪破人道，修为大涨，许多过去看不透想不通的问题如同一叶障目自然而解。 他初步理清云扬身上的百花图卷一定是一件层次相当高的宝物，甚至可能是古籍里只得残言片语记载的先天灵宝。 只不过云扬的画卷和以前的望舒剑一样陷入了沉睡，也无其它迹象可以推论出它的能力，只能从云扬的经历来猜测，该是与时光一道有关。 可惜到这里就不再是他擅长的领域了，慕容紫英精通炼器鉴物，修炼的也是一往无前的剑仙一流，对这种充满哲学猜想的课题不太擅长。 但他还是有一个线索的，“或许再过十年，幻冥界再度出现，看看梦璃有没有什么办法，为师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可以回到你的故乡的。” 师傅的话勾起云扬内心思念，是啊，到底有没有办法回家？爸妈怎么样了？妈的血糖有没有控制好，老爸刚做完手术，恢复得怎么样…… 一阵山风吹来，四周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树叶声音。 “妖气？！小心！” 一颗槐树钻地而起，以rou眼可见地变大，身上的树枝牙舞爪的妖异起来，碗口粗的树枝无穷无尽地往二人身上抓来。 慕容紫英一把将云扬抓过，凌空御剑闪开，后退到槐树的攻击范围之外，身旁剑气成剑，正要开始攻击，却又忽然收住！ “杀了爹和娘的人！我要报仇！” 听见声音慕容紫英目光一缩，身上凌厉的气势顿时消失了大半。 “坏人？……是你！” 一旁不明所以的云扬见状也大喊：“格鲁特乱入！？” “乱叫什么，我是女萝岩槐妖一族的槐米！潜修数年，今天终于可以化形槐树，没想到杀死爹娘的仇人居然送上门来，坏人！我要给爹和娘报仇！” 懂了，云扬一拍脑门。 尽管什么剧情都没有想起来，但云扬敢肯定这绝对是当年慕容紫英被琼华PUA时期“斩妖除魔”惹下来的仇家。 槐树巨大的树干一阵滚动，巨大青木化成尖刺，径直朝慕容紫英刺杀过去。接下来的一幕让云扬大吃一惊，慕容紫英居然不躲不闪，任由树枝穿透自己的胸膛。 “师傅！” 云扬看到慕容紫英挂彩，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见他上衣沾满血迹，嘴角紧闭，显然这伤是真的，不是幻觉！ “不会吧？！”他脑海里忽然冒起一个可能。 “坏人，你怎么不还手！？”槐米有如幼童般的声音传来，带着疑惑与不解。 “杀你父母，虽是除妖，却也是错了！我已知错，刚才这一下算是还你的，古人有退避三舍之说，我不能退，愿意白受你三击。” 慕容紫英语气真诚，槐米听完却觉的十分荒谬，自己苦修数年就是为了报仇，如今仇人居然给自己道歉了？！ “你现在是认错了，可我爹娘都没了！”虽然怨气满腹，但天性善良的它还是停下手来，变回槐妖的模样。 槐米外形和麋鹿类似，只是鹿角被树枝代替而已，一双鹿眼望着慕容紫英充满了不信任和仇恨。 “别打了，槐米大哥！”此时几道像婴儿般的声音从女萝岩深处传来，几只团子般的妖钻了出来，毛绒绒的，头顶长着两支树枝，一看就知道是槐米同类。 “槐枝！你们几个怎么跟来了？” 看样子这些个团子都是槐妖的弟弟们。 “大哥，你又不是感觉不到，这坏人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可怕了，爹娘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怎么可能打得过，真打下去，你就没命了！” “哼，打不过也要打！爹娘的仇难道就不报了吗？” 得，云扬听出来了，这妖精里也是傲娇的，这明显已经属于气话了，摆烂了都。 几个团子围着大哥叽叽喳喳地说话，云扬趁机检查了慕容紫英的伤势，发现伤口已经止血。 刚松一口气，忽然心中有感，抬起头发现有两个小团子在大哥们说话的间隙偷偷地往自己身上瞅，看到云扬望过去立刻吓得身子发抖，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见师徒二人没什么动作，又把头伸了出来张望。 慕容紫英也简单地讲述了他与这群槐妖的恩怨，心知它们没什么恶意，云扬便善意地朝它们笑了笑，俩团子被这一笑又吓得缩了回去。 云扬笑了笑，才回过头来对慕容紫英说：“师傅，我感觉这些槐妖身上没有一点血腥和煞气，和之前太平村与寿阳的叛兵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可见它们并未那种害人性命的恶妖，甚至我觉得这些槐妖亲近自然居于深山，与人族居住地泾渭分明，这本身并无过错。” 慕容紫英满脸悔恨：“这都是为师当年犯下的错，当时我只道听途说女萝岩有妖怪害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杀戮，要是我能早如你说的那样先把事情缘由查清……” 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慕容紫英也有悔意，云扬自然也想促成双方的和解，想了想，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婉转地提醒紫英上去给人再诚恳地认个错，说些好话。 论人际交往，这青鸾峰上除了韩菱纱正常，其余的两人一个呆萌冲动，一个外冷心热，人是好人却也不懂人情世故，像慕容紫英这种被动型直男连关心别人也是默默关心的，一旦与人误会，不会采取主动去解释消除误会，解决起来可是相当麻烦。 也不知慕容紫英他听懂没听懂，反正只是点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槐妖们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大哥槐米连忙护住弟弟往自己身后。 慕容紫英抬手“刷”的一下朝前面空中扔出一颗泛着蓝光的珠子。 “水灵珠？” 槐妖们一眼便认出珠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仙灵气息。 相传五灵珠乃是大神取陨落的神灵躯体炼制而成，创世大神对万物生灵无分族类一视同仁，五灵珠身上自然沾染了大神万物亲和的气息，山精妖怪天生感觉就比人还要灵敏，凭借本能就能识别出来。 “我听天河菱纱说过，你们曾经赠与他们土灵珠这等宝物，足见你们一族恩怨分明，若无仇怨我也想与你们结为好友。” 指着水灵珠，慕容紫英接着道：“此水灵珠乃是我琼华派镇派宝物，水乃万物之源，你们槐妖本质属木，属性相辅相成，水灵珠于你们修行最有辅助效果。杀你父母，是我之过，我愿以镇派宝物换取你们暂时的谅解，待他日你修炼有成，自觉可以为父母报仇，便来寻我，我们一决恩怨，再用土灵珠交还水灵珠。” 可以，很可以！这番话很慕容紫英，真诚、大气又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