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妇吟
师徒二人随柳父往府邸后院走去，路上柳父看云扬脸生便问了问，得知是紫英的徒弟，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分笑意，“甚好，甚好！只可惜贤侄来的不是时候，伯父现在什么见面礼都没有了。”云扬连忙拱手表示无需如此。 两人进到柳府后园，原本幽静清雅的府邸早就败成一堆败瓦颓垣，有些房子还在燃烧着。 奇怪的是，没人打水灭火。 柳父停下脚步，众人站在一处枯井之前。 “不会吧！”云扬心里一个咯噔，心里一股不安的感觉泛出。 慕容紫英铁青着脸听柳父说：“贼军入城四处烧杀抢掠，我夫妇二人自忖必死无疑，但求死能同xue……” 柳父一边将自己凌乱的胡须捋顺过来，一边回忆起一番与妻子的过去，还有柳梦璃小时候的趣事，最后对紫英说道：“贤侄啊，伯父最后求你一件事，能否将我与夫人他合葬在一起，等以后梦璃回来让她给我们坟前烧上一份纸钱？我与她娘九泉之下便可瞑目了。” 慕容紫英心生不妥，柳父身体一软直直倒下。 “伯父！” 慕容紫英一把抱住柳父，只见他嘴角流血，已是彻底的没了生机！ “呜……老爷啊！”眼看老主人去世，柳府中纷纷哭倒跪拜，柳父一声济世安民，与人为善，对待下人都是极好的，阖府上下无不敬佩爱戴。 “老爷！” 一名身穿公门服饰的男子从前院中跑了进来，身形跌跌撞撞，让云扬注目的是他失去了一条左臂，伤口处草草包扎，满身是血，身后跟着两名的手下，人人挂彩。 “裴兄，你的手！”慕容紫英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男子正是柳父所收义子，寿阳县尉裴剑。 古代捕快身份低下，有些朝代还规定家族中有一人是捕快，三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视为贱业，唐朝的捕快，也被称为不良人。 游戏里裴剑是寿阳总捕头，窃以为这是个小小的bug。 裴剑脸色惨白，捂着手臂走过来，看到赫然逝去的柳父，悲痛之下一阵脱力重重跌倒，随即屈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慕容紫英连忙运功替他治疗，一番治疗之后恢复了些血色的裴剑才对师徒二人说道萌生死志的柳父早就吞下毒药，不放弃的裴剑带着人前去探路想要打通一条离开的路不料被叛军发现，一番苦战才得以脱身，可身边手下家丁伤亡殆尽。 透过残破的窗户，云扬望见后院四周房子里的悬梁上尽数挂着条条白绫，听着四周哭声、烈火霍霍声，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心中蓦然一阵刺痛，精神一阵恍惚。 正在此时，云扬体内一颗种子叮的一下在丹田处萌芽生根，脑海恢复清明，福至心灵地开声高亢吟诵：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 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 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 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用河洛雅言念出来的古诗充满了悲凉之意，听完整首诗，慕容紫英感同身受，浑身发抖。 “汤谷，此诗何名？” 一口气念完整首诗的云扬喘了喘气，大声回答：“《秦妇吟》！” “好、好、好！好一首《秦妇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何辜，生灵何辜！？汤谷，我问你‘何为仙道！？’” “知来处，明去处，无愧于来，无悔而去！” “好！何为人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慕容紫英眼神大放光亮，连道了几个好：“汤谷，我枉为师长，看事情得反倒不如你来的透彻！想我琼华历代苦苦修炼追寻仙道，却连人道都还没有堪破，无怪九天玄女娘娘批道‘欲求仙道，先修人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今日我才明悟！人道不兴，何谈仙道！？” 却见他周身灵力大作，整个人悬至半空，眉心隐隐泛起一朵青莲，一片青色剑光“咻”地一下爆闪而出，如天罗地网漫天闪烁四散而去，只见城内四面八方传来不断气浪爆鸣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云扬与其他人望着徐徐落地的慕容紫英，一脸看星星的模样。 这才是剑仙·慕容紫英！ “汤谷，今日之后，你便随为师修习这《玄天青莲剑歌》！” 众人伤感过后便讨论起该如何安葬柳父，裴剑担忧寿阳四周满布叛军，且叛军到处烧杀抢夺掠人夺财，对墓葬更是毫不放过，再说大乱之后山林野兽出没，草草下葬实在不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扬此时提出建议说柳父柳母生前与云天河父母是旧识，不如将二位葬在青鸾峰上，一来可以与天河父母作伴，全两家人一段情谊，二来有朝一日柳梦璃自幻冥界归来也方便祭扫。 慕容紫英听后当即表示同意。 裴剑想起天河父母与老爷的关系，也表示如此再好不过。一行人从枯井里将柳夫人的尸身打捞起来用布盖住，时间紧迫也没空打造棺木，只有拜托紫英赶紧将其送走，免生意外。 看裴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慕容紫英不由疑惑道：“裴兄，安葬伯父伯母如此大事，你不与我们一道？” 裴剑拱了拱手：“慕容兄，我等皆有亲朋好友在此，如今城内叛军虽蒙你出手消灭，可寿阳城外依旧四境不靖，义父身死，寿阳县令已沒，我身为县尉自当担起责任。” 云扬道：“可你手里无兵无粮。” “小兄弟不用担忧，我们生长与此，熟知四周环境，自有逃生去处。” 扫了一眼四周的满目苍夷，裴剑脸上悲色难掩：“朝廷失德，索取无道，我寿阳百姓也是多亏小姐所做香囊被选为贡品，才免去许多摊派，可这些年来，朝贡的数量是越来越多，前几年义父还下令禁止去城外的女萝岩采挖香草，后来也被迫不得不取消，真是朱门酒rou臭。我不愿从贼，但这样的朝廷我也不想供奉了！” “说的对！”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慕容兄，且等我将百姓安顿好，之后我便挂印离去，来南边与你们一同隐居！” 紫英终归是不放心，便留下云扬帮忙，自己先带着柳父二人的遗体回去安葬。 寿阳城内一片炼狱，还好前几日已经有过类似的体会，云扬感觉还能坚持住。 有句话说的好，从零到一很难，但从一到一百就会简单的多。 修炼一年云扬在门派中是倒数第一，只有走进百姓中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以前看电视灾难搜救要动用一大堆的重型机械才能抬起的建筑废墟，如今凭自己一双手也能勉强抬起，遇到阻碍很多时候一剑劈开便是。 出发之前，师傅送给自己一把剑，不是训练的木剑，而是开过锋的真剑，让他高兴了一路。 很多的平民其实是被火场困住，烈火无情，再穷凶极恶的叛兵也只能望而却步，但烈火浓烟也是一面双刃剑，隔开叛兵同时也困住自己。 云扬随身带着弄湿的布条，在搜救中见人就塞，才顺利地救出一部分的人，时间有限，其余的人就……比起明火，吸入浓烟的危害更大。 “小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一家！” 听见众人道谢，云扬觉得心里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涌现，浑身舒畅。 原来见义勇为的感觉是这么的爽！ 忽然他脑海中回忆起一年前城堡上没能救下的女子，不由握紧拳头。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云扬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才见到匆匆赶来的慕容紫英，他给灾民们带来了天河晒的野猪rou干，青鸾峰上的野猪rou十分奇艺特殊，制成的rou干十分扛饿，平凡人只要小小一块便能维持大半天的体力需求。 紫英的到来还带来韩菱纱的建议，她建议裴剑可以带着平民们先躲到寿阳郊外的女萝岩底层，那里地势复杂，满布陷阱（惊世大盗韩菱纱在那里摔过跟斗）很容易就能躲过乱兵，且里面的妖物先是被慕容紫英杀了个清光，又被后续来到的云天河一行劝走离开，相对乱比四起是周边一定安全得多。 对此裴剑承认这个建议很好，女萝岩里寿阳并不远，步行也无需半日光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寿阳经此一劫，原本户口上万的大邑生还者只有一千出头，缺衣少食，连掩埋遇难者的劳力都不够，若是瘟疫一起那边是灭顶之灾，正是因为害怕大疫，所以叛军流窜奔袭，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 于是紫英便带着云扬前往女萝岩先探探情况，走出寿阳到郊外沿着山路一直走，翻过几处狭窄便能来到此处。 “这女萝岩名字听起来像山，外面瞧着像个天坑，进到里面一看，倒想是是个一层套一层的树洞，听声音底层还有地下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鱼……” 云扬边走边看，不住地点头，这个地方的确十分适合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