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秋风落叶
藏锋山,秋。 寒气来的比往年早了些,叶言之在上次任务后便休息了两个多月。今日藏锋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少主,叶家人来了。”门外传来独孤雁的声音,这几日祝有执行任务去了,她暂时顶班。 “来了几个?”应萱知道花固安不在,眼下还需自己来应付,但毕竟在隐楼的地盘上。 “只来了一个人,他说他是叶言之的父亲叶岸。”独孤雁回答。 “来找禹儿的?”应萱问。 “是的。”独孤雁让守卫将叶岸拦在山门外。 “你去喊禹儿过来吧。” 一盏茶的时间后。 叶言之听到哨音便赶到了应萱住处,此时她的父亲叶岸已经正站在门口,一别六年,再次见到他时,叶言之的心很乱。 “禹儿……”叶岸伸出手,可是被迅速躲开了,脸上略微有些失落。 “叶将军怎么今日就一个人来了?”应萱微笑着迎面走来,站在叶言之身侧。 “我只是一个父亲来看看女儿罢了,并不代表叶家。”叶岸这次确实穿着便服,上面并未绣着叶家的徽记。 “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叶言之想要离开,却被应萱拉着,她略带委屈的看着师父。 “没事的。”应萱看得出叶岸是真心来看叶言之的,于是哄了她几句,随后带着她继续与叶岸说话。 “禹儿,爹在你离开那日便后悔了,等在收到你的消息就是你……”叶岸不敢违背叶维的命令,天一亮便出发到了这,“多谢应姑娘的照顾,叶岸在此一拜。” “我便不打扰你们父女叙旧了。”应萱给两人让出点空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独孤雁等下会守在外面,你们慢慢谈。” “多谢了。”叶岸与叶言之坐在房门外的石桌边,应萱走后他的表情明显沮丧了不少。 “爹……”叶言之好久没喊出这个字。 “林海那日便将情形告诉我了。”叶岸很后悔,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女,“我与家主寻你数月未果,又在集市上听说你被马车撞到了,所以当时……” “以为我死了?”叶言之轻蔑地笑了一声,“哼,我猜他应该很高兴。” “钧儿是过于骄纵了。”叶岸提起这个儿子便有些头疼,这几年到处惹是生非,真本事没有全靠他的jiejie叶依从中调停,自从叶依嫁给应呈后便没人管束,现在越发无法无天了。 “为何今日来找我?”叶言之问。 “是你爷爷。”叶岸艰难地挤出这四个字,“从年初开始便一直在找郎中开方子,这几日更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怎会……” 山门。 忽然一阵秋雨不期而至。 叶言之还是决定先和叶岸回家一趟,与应萱简单叙述情况后,登上了马车。 “少主,就这么让她走了。”独孤雁撑着纸伞站在应萱身旁,雨滴顺着伞浸湿了脚边的泥土,“楼主不在,这样会不会……” “在叶家她很安全。”应萱松了一口气。 “隐楼为了培养她多年前,你这也太随性了。”玉春收到消息赶来,师兄不在她也是决策人之一,但她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决定的权力,“禹儿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待在隐楼。” “师父……”忽然叶言之冒着雨从马车上跳下来,疾步快走到应萱面前。 “伞给我。”应萱拿过独孤雁手上的另一把纸伞,往前走了一步撑开,用腰间的手帕擦了擦叶言之头发,看着她时不经意间笑了一声,“怎么眼眶还红了。” “禹儿这次回去不知何时回来,我……”叶言之眼角流下泪,抓着应萱的手不愿意放开。 “好了好了。”应萱将纸扇塞到她手里,“叶老将军武功盖世,想必身子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好转了,师父等你回来,早些随你父亲回去吧。” 叶言之朝着应萱行礼后,将伞又塞了回去,冒着雨跑回了马车,这次马车终于渐行渐远,消失在山路上。 “小徒弟走了,你这是老泪纵横了?”玉春注意到应萱的眼角也红了于是调侃她。 “将这件事写下来传给楼主。”应萱吩咐独孤雁。 “你还知道要告诉他。”玉春摇了摇头,“等他知道黄花菜都凉了。” “若是他在,禹儿就走不了了。” 洛阳。 马车从叶府后门进入,此时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守在那,看到马车停下便赶紧走了过来。 “小姐……”中年男子看到叶言之后激动的双手不停的颤抖,扶着她走下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林叔。”从小一直照顾她的家仆林海。叶言之离开叶家后,他便一直跟在叶维身边。 “带小姐换一身衣服去,等下要见家主了。”叶岸取出一个铜制腰牌,“你许久不回来了,这牌子我还替你流着。” “是。”叶言之接过牌子,摸着尚有温热的铜牌,这六年似乎只是一瞬。 叶言之儿时的住处。 和叶家其他房子相比,这装饰极为朴素,屋内没有多余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把木剑。好在林海经常来这打扫,里面很干净。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林海脸上的皱纹很深,“我一直私下打探,只是没想到你进了隐楼。” “母亲她还好吗?”叶言之看着放在桌上的画像,上面的人就是她生下来后一直未能见到的生母。 “夫人一直在老家祠堂,您放心,这几年我都按你的吩咐按时寄信。”林海取出一个木箱,里面的纸张不少已经泛黄,生母虽然没有名分,但也是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小姐,字写得极好。 “今夜再细细看吧。”叶言之走到门口,侍女已经将换洗的衣服拿来,“林叔,你去外面等我片刻。” 家主院子。 叶岸等在院外。 “父亲,那庶女怎么回来了。”叶钧今年十四,一听说爷爷找叶言之回来便气冲冲赶来。 “小点声。”叶岸脸上越发不好,“禹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jiejie,六年前我念在你年幼并未责罚,看来先生教你的东西还是没学会。” “她早就不是叶家人了。”叶钧一向看不惯叶言之,记事起便被母亲灌输这样的思想。 “是不是叶家人还得家主说了算。”叶维的房门打开,叶府管家明晟走出来,此人在叶家四十年,叶维最信任的人之一。 “明先生。”叶岸朝他行礼,“钧儿你先回去。” 叶钧见房门已经打开,只好悻悻离开。前脚刚离开,叶言之换好衣服走了进来,一身墨绿色贴身长袍,这是叶家习武之人才会穿的。 “明先生。”叶言之朝着明晟行礼。 “家主只见她一人。”明晟只带了叶言之进去。 屋内点着檀香,叶言之很熟悉的味道,从五岁习武的那日开始,她基本上每日都会来这。 “家主,叶禹来来。”明晟俯下身子靠在叶维耳边。 躺在榻上的叶维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脑袋,颤动着的嘴唇不知道远远的看不出说了些什么。 “禹儿,你过来。”明晟招了招手,看到叶言之走来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此时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日暮西陲,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原本看着病恹恹的叶维忽然坐了起来,脸色与正常人无异:“东西带来了吗?” 叶言之取出藏在腰间的淡黄色的布帛,摊开后是一半绘制了藏锋山各处暗道,另一半则是隐楼内部结构。 “做的不错。”叶维将布帛收在榻上的暗格内,抬起手,“不必站着了,来坐在爷爷旁边。” 叶言之一晃神,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在她眼中,叶维是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理解为何叶家人看叶维的眼神里都透着恐惧。 “这个孩子是个不错的苗子。”明晟在初级演武室一眼就注意到正在扎马步的叶言之,与其他大几岁的内门子弟不同,纹丝不动的站着。 “她只是个庶女,我看依儿最近进步不小,不如让她去见家主。”叶夫人自然想让自己女儿能多得家主青睐。 “就她吧。”明晟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但还是让叶言之去见家主,这也是叶维的意思。 那时年轻的林海带着叶言之走到叶维的院子里,中间那颗银杏树下,金色的树叶落满了院子。 “你就是叶言之。”叶维蹲下来看着她,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小脑袋。 叶言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爷爷身后不远处插着一柄冒着寒光的宝剑,剑身还残留着褐色的血渍。
“怎么了?”叶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青冥剑,随后笑了笑,站起来拔出剑,“来。” 叶言之往前挪了半步,但还是畏惧青冥剑,情绪都写在脸上。 “害怕了。”叶维倒是有些满意的样子,这孩子白的像是一张纸,确实比起叶依心思单纯。 “嗯。”叶言之转身看了一眼林海。 叶维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凌厉的看着林海。 “林海,你明日起天亮后将小姐送到此处,日落前再接回去。”明晟看穿了叶维的心思,“今日就先回去。” “是。”林海上前准备带叶言之离开。 “不如从今日开始吧。”叶维将青冥剑收回剑鞘,随后递给叶言之。 叶言之双手捧着,可是就在叶维放下的时候,巨大的重力差点让她摔了一跤,但她还是坚持举了起来。 “不错不错。”叶维抬眼看了看林海。 林海行礼后退出了院子,之后明晟也离开了。 从这日起,叶言之每日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叶维与明晟,她也成了叶家的利刃。 回到现在。 叶维其实一直都是装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叶家部分人还有皇上。 “这次喊你回来,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叶维取出一个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玄’字。 “让我去玄羽卫?”叶言之接过腰牌,另一面已经刻好了一个‘叶’字。 “太子新立,皇上不放心。”叶维早就想到了今日,“这几年你在隐楼经历的爷爷都看在眼里,叶家毕竟只能局限于洛阳,在那你才能得到锻炼,现在也是时候让你加入计划了。” “幸不辱命。”叶言之收起腰牌,“只是隐楼那边……” “少主应萱尚且好对付,只是楼主花固安……”叶维轻笑了一声,“算是我留给你的一道考题,让爷爷看看你这几年的学习成果。” 夜。 叶岸来了叶言之的住处,让人准备了一桌饭菜。 “老爷,菜上齐了。”林海将碗筷放好后退了出去。 “禹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岸十分高兴,“你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叶夫人同意了?”叶言之冷冷说道。 “这是家主的意思,我已经与她说过了。”叶岸夹了几块rou放在叶言之碗里,“多吃一些,你在外面受苦了。” “师父待我很好,比父亲好。”叶言之闭上眼不愿意看着叶岸。 “林海。”叶岸叹了一口气,“你陪她吃吧,补汤一定要让她喝了。” “是。”林海送走叶岸,在叶言之对面坐下,拿起空碗盛了一碗补汤,“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过几日夫人来了,我看你心情就会好了。” “林叔。”叶言之放下筷子,“我有些不放心。” “都是家主派去的亲卫,没有人更可考虑。”林海笑着说。 “不。”叶言之看了看窗外的圆月,“楼主,他今夜就回来了。” 藏锋山,中空阁。 “楼主,少主她……”顾南辕站在门外,支支吾吾的继续说,“玉堂主说少主在黄昏时去洛阳城了。” “这时间卡的也太准了。”花固安的计划被大乱,“莫微凉那边如何?” “这两个月以来方辞经常会和他见面,只是属下觉得他不像是那种相信命数的人。”顾南辕回答。 “一次两次不信,那我就多安排几次。”花固安打开手边新送来的消息,大笑起来,“天祝我也,叶维竟然安排叶言之去了玄羽卫。” “会不会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阴谋?”顾南辕问。 “不会。”花固安自恃最看得透人心,“禹儿在隐楼的每日,都有专人记录,就算是当年的红影也未必能做到。” “那我们之后怎么做?”顾南辕也不再怀疑。 “你去查一查叶家关于叶言之的事情。”花固安低头思量片刻,“还有让莫微凉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