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救
“老板，8块钱的糯米饭。” “好咧，这边扫码付钱。” “滴。” 李松然打开手机扫完码，突然瞥见通知栏有未读信息。 手机号都欠费了，还有人发广告？ 他估摸着距离上一次交话费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需求的微弱和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使得他隔三岔五收到催交话费的信息。 几乎只有流量费用。 而他也每每接近注销号码才压线交钱。 没必要在看这种短信上浪费时间。李松然做出初步决断，决定回公寓吃午饭。 早在还没毕业的前几年，李松然就很少无目的地看手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故作高深的目的，而是发自于看到一个他自己也忘记名字的专家讲座。 消极的信息总是多于积极的，长时间的接受互联网信息只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遵从着这样的信条，李松然自然而然被校园时期的身边人打上了保守落伍的标签，这样的标签在一名学生身上无异于为他所有交际贴上了封条。 李松然提着塑料袋包成一团的糯米饭，瘦削的身躯，脖子有些前倾，不紧不慢走着。 一条水泥路从路边摊密集的中学门口通向他所住的公寓，水泥被开上人行道的机动车碾得有些破碎，同样风格的电线杆上满是刮掉小广告后残片裹挟着胶水固执的残余。 老城区千篇一律的一天在他身边重复着，衣着破旧的老人沿着路慢慢踱步，在中学门口够着头寻找自己的孙辈，将塑料饭盒递上。肥大校服包裹的学生，接过温热的午餐，踩着有些灰旧的运动鞋，匆匆转身跑回。 午饭时间像是繁忙的城市留给老城区难得的休憩，从附近工地出来的工人，说笑着和李松然擦肩而过，迷彩服混合着汗水、香烟和尘土的气味。 拐入岔路，相同格局的六层居民楼填满道路与道路交错划分出的一个个区块。 6栋4单元六楼二号，走过有些昏暗的楼道，踏着单薄的楼梯，李松然不紧不慢地上楼。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公寓防盗门上贴着的一张纸上。 “燃气缴费通知，燃气公司为提升服务体验，现特别推出线上扫码缴费服务，请您尽快缴清欠款。” 李松然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刚打开程序又忽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要是有钱缴燃气费，自己哪用下楼买糯米饭当午餐！ 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李松然突然愣住。 信息：“有人吗？”——2042年八月六日。 四年前？ 两室一厅的公寓没有贴瓷砖，灰黑色的水泥已经磨得光滑。这间老公寓是李松然唯一说的过去的财产，也多亏这间破房，李松然免于浪迹街头。 李松然并没有改变平时颓靡的神态，但此时略带疑惑地盯着手机。 现在是2046年八月六日中午十二点二十一分。 四年前的信息，刚刚收到。 谁的恶作剧？这是李松然的第一个念头，但他快速想了想谁会给自己发恶作剧，发现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所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有几个也只是泛泛之交，并没有人有这个闲工夫特意拿他寻开心。 自从父母和爷爷相继离世，高中毕业后李松然早就失去了人脉圈，此时此刻他连询问和分享此事的对象都没有。 “‘有人吗’，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得到我的电话号码，一个陌生人又怎么会不确定这边有没有人。他有是如何得到我的号码的。” 李松然百无聊赖，平时除了到处打零工，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而最近不景气的经济令他长期待业在家，此时倒是有闲心思索一些平时随便忽略的问题。 “这个陌生电话的主人此时在干什么？” 李松然有些好奇，这个人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碌碌无为，借一些无聊的举动消磨时间。 有些累了，判断出没有回信息的必要后，李松然选择停止思考，抄起一本书，却没有读的心思，头一仰靠在旧沙发靠背上，把书摊开盖在脸上，打起盹来。 旧书泛黄的纸业和老式油墨的气味，让李松然不禁回想起爷爷还在时，那时他会带着自己前往老城区唯一的借阅室，那里堆满上城区捐来的各类旧报纸和旧书。 相互间毫无关联的杂书，杂志即便没有过期，每隔三张纸就有一页的广告，内容匮乏庸俗到让人提不起丝毫阅读的兴趣。 寒碜的瘦老人和留着口水的小破孩，堆积如山的纸页，活像一出滑稽剧。 可每每回想到这一幕，李松然心里总是紧缩一下。父母的离世，相比未经世事的懵懂幼童，对年老的爷爷而言打击更打。 那时还小，不懂这些，此刻想起，或许晚年丧子的悲痛，早已被老人深埋在发黄的书页中了。 一阵困意袭来，李松然第一次发现旧书有一种落叶发酵的枯腐味。 枯腐味有些重，李松然忽然意识到脸上盖着的书不可能有这种气味，身下的沙发质感也有些奇怪。他连忙拿下脸上盖着的书。 眼前的一幕令他恍惚了片刻。只见身边的环境就在他打盹的几分钟内完全变化，熟悉的公寓不翼而飞，取代其的是一片凋零的未知景象。 李松然此刻似乎躺在一堆枯叶上，先前自己闻到的枯腐气味无疑来自于此。地面铺满了厚重的暗金色叶片，看不出本来的材质，而整个空间似乎处于地下，向上仰望时可以看得到顶部的岩石甚至有一些岩柱自顶部垂下。 李松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城区、旧街道、破公寓......除了那条神秘的陌生短信，没有任何东西能和他眼前的景象关联，即便那条信息也简短得不知所云。 他有些怀疑眼前的真实性，用力揉了揉眼，甚至用食指抠破了拇指的表皮。 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风声传来，在风洞的影响下，时而像低哑的抽泣，时而又像绝望的低吼与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鬼地方？此时很难不联想先前的短信。 还好手机还在口袋里，李松然松了口气，把破书放在枯叶堆边，掏出手机。 预料中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手机没信号。 怎么办？ 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一股冷风吹来，汗珠瞬间蒸发。 空旷而昏暗的地下空间内，风声还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