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杜鹃上午打工，下午做文秘
李银河淡淡一笑道；“高洁你是个实诚人，我说有办法解决是真话。 本官一直强调，眼浅命苦心浅命贱，通俗说解决问题要高屋建瓴，一般人是点线思维，本官是发散的网状思维，高下立判。 高手兄资质就很差，明明学习了《政治经济学》，遇到问题却做不到学以致用，我这老师累啊，学费得涨涨了！ 遇到问题先要将事情抽丝剥茧弄明白原委，才能针对性提出解决方案，高洁，你先讲讲这批人的情况，还有内府职事构架。” 高洁深思一会道；“这些人年龄绝大多数是二十五至四十岁之间，在宫中算是岁数大的，咱家如果不管，送回内府也只能安排到浣衣局，浣衣局是安置年老病重垂死内侍的地方，缺衣少食，这批人活不久，大部分会被扔进炉膛化作青烟。 宦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所谓二十四衙门。分掌宫内各项事务，这些宦官出自二十四衙门，都标注了出处。宫外还有一些山陵仓库等衙门，并不涉及这批宦官。 宫中女官设了六个局，这批宫女都标注了出处。” 大明封建社会，税赋主要依靠农业，农田产出低，做不了农活的人口，就是累赘。 但从商业角度衡量，非农人口往往不是累赘，像这批宦官宫女，使用好了，价值远超五百农业人口。 内府送给易水湖商行一个完整集团公司的人才框架。如果把皇宫比作集团公司，宦官二十四衙门加上女官六衙门，就是三十个职能不同的分公司，彼此协作，维持着集团公司的正常运营。 这批人就像后世分工明确，知道遵守公司规章，能够彼此合作的职业工作者。 李银河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这批人有三成具有专长和管理经验，有一小部分是熟练工人，有一半只能从事洒扫清洁工作，以大明目前识字率讲，人才比例算是很高的。 粮食是易水湖商行发展的瓶颈啊！易水湖商行实际管辖茂山卫旗军，营军，旗户，农户，接收的易州涞水北部土匪白洋淀水匪及其家属，劳改营的三关营军以及家属，人数三万多，要知道，易州此时在籍丁口也就三万。 除了在训营军，执行任务的旗军，商团护卫，能够一天三顿，保证温饱外，其他人只能一天两顿且刚刚能够维持生存，这种精打细算情况下，商行每月的支出最少上万石粮，春耕刚开始，离夏收还有几个月，还得找路子弄粮食啊！ 高洁焦虑地看着屋内转圈的李银河，愧疚万分，此次是真给朋友添大麻烦了，猛然拍拍脑袋道；“银河，咱家忘了一件事。 皇后娘娘仁慈，怕这批人生存艰难，如果商行能接收他们，准许咱商行使用飞凤标识，可加盖陛下私章。 这批人中在丝织，茶叶，瓷器，制器，营造，酿造方面有专才，宫中有备案，他们认可，签字，盖章的相关商品皇家认可为贡品。” 李银河停步道；“可有文书？” 高洁点头道；“皇后娘娘总领宫中事宜，宫中之事自然出口成宪，这些人才有备案，有证书。” 李银河咂摸咂摸嘴，封建社会真好，商业社会黄金般的无形资产大白菜一样送啊！特许经营权啊，且是大明商誉最高的皇家商誉。 李银河轻敲桌子道；“这批人有一半只能从事洒扫工作，没有其他才能，且干不了重活，咱们先解决这些人的安置问题。 本官拟在商行成立路政处，属规划司下辖，主要保证易州涞水道路河道的养护，治所设在石门驿，分所如何设置，由路政处商议。 薪酬包括底薪和创收，道路沿途枯树，枝干裁剪后可以出售，沿途紫荆，苎麻也可有序采割，提供给制麻工坊，造纸工坊。 香水作坊需要鲜花，沿途时令花朵可以采摘，道路两侧果林，桑林可以承包。 总之，这些人工作是保证道路畅通，及时查探河道淤堵状况，上报商行。路政处人员只要勤快，商行保证其生活无忧。 本官拟成立绿植处，归属商行农司。宫中负责维护花园绿植的宦官宫女先安置在此处。 本官姑奶奶和复社桂枝社长想在易水湖码头处成立生丝工坊，制麻工坊，需要女工。 落尘道长在规划涞水北山设计中，想把拒马河南出峡谷之地改造成生态蓄水湿地，这里控制着拒马河中下游的水量，在铁锁崖，拒马河分为南北两支，中间夹杂区域植被稀少，绿植破坏严重，拒马河在此处流速减缓，容易淤积河道。 我们疏浚河道当有百年格局，要有现在吃苦留惠后人的胸襟，本官认为，从铁锁崖至石亭镇，南北拒马河之间弃耕还林，涉及三万亩坡地，商行对沿途村社给予牛羊，帮助乡民弃耕转向放牧养殖。 如果改造成林草湿地，将完全保障拒马河中下游河道周边农田用水。落尘道长抱怨绿植人手缺乏，可以给落尘补充一部分人手。 固安北部荒滩，商行围绕热泉已经建立了花卉大棚，育种大棚，取名梦幻庄园。茅七管事认为，那里由于连年洪水泛滥，土壤贫瘠，撂荒的滩地方圆百里，商行可以改造成良田。随着浑河河道的疏浚，控制住洪水冲刷，通过数年绿植改造，在不缺水源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增加肥力，将荒滩改造成良田。 商行决定，扩建花卉大棚，育种大棚，加大绿化梦幻庄园。农事，经常是高投入，低回报，回本慢，经营风险大且须常年坚持不懈的产业，能够做到变荒滩为良田，需要有执着的信念和合理的规划。 梦幻庄园建设需要海量资金，本官决定在梦幻庄园设立香水作坊，香皂工坊，盈利作为改造荒滩资金。 茅七已经成功在庄园完成适合荒滩种植的农作物，萝卜，且能够保证品质，其产量不低于中田，萝卜种植在荒滩将大规模推广，另外，甘薯也可成活，但收成情况有待验证。 茅七提出，有一种外来农作物土豆，也可在贫瘠沙土地成活，但土豆取自京城花卉市场，需要三五年持续观察才能决定是否推广，总之，这些都是绿化梦幻庄园的补充增收措施，需要一批懂园林种植的人手，可以从绿植处抽调一部分人手。” 李银河指指脑子对高洁高手道；“你们看，以上几个地方就能消化大部分宦官宫女。” 高洁也听出门道，伸出大拇指点头赞同。 李银河继续道；“高手往往在困难面前显峥嵘，细微之处露真章，高手兄还有些不服，本官给你们再念叨念叨。 俗话说得好，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我们下一步发展重点是商贸，市赏之路就是拿下易州至大同府商道之路。商贸，需要大量商业人才和脱产工人，我们现在没有，这是限制我们发展商贸的制约。 解决商业人才缺乏问题，一则我们自己培养，耗时长久，短时间无法支持商贸发展，二则引进外部人才，见效快，忠诚度是问题。 时间不等人，商道开拓迫在眉睫，易水湖商行必须引入部分人才，哪里的人才最好用呢？皇家商行的最好用。” 高洁迷惑道；“皇家是商行啊？” 李银河点头道；“不恰当比喻，银河认为，皇家就是一个综合类大商号，陛下是董事长，内侍们是员工，皇家商号已经运行二百多年，虽然董事长怠工，员工们贪腐，依旧是大明运作最成熟的商行。 皇家有我们发展商贸急需的人才啊！承蒙皇后娘娘恩典，给了商行一些政策，我们不能局限于糊口，要把政策用好用活，用出花来，要搞大事情。 有专能的宦官宫女吸收入商行管理层，本官计划设立商品评级处，隶属商行规划司。 商品评级处将评判各类商品并给予相应的等级，汇集成册，提供给商会，作为工坊商品唯一指导标准，当然也影响在商会备案各商号的商誉。 宦官宫女各衙门的熟练匠师，将补充进商行的造纸，纸币，琉璃，银作，酒醋，鞍辔等各类工坊，商行没有的工坊也要陆续兴建。 年龄大且在各衙门有管理经验的宦官宫女将吸收到商行法司成立监察处，审计处，主要制订完善现有商法规章，监督商行下辖各产业经营情况，监督各管事是否廉洁自律。” 李银河看看听得入迷的高洁高手道；“高洁啊，你将本官所说的整理一下，到时候按照他们的去处交给州衙，给他们落实户籍。 还有，找一些能够辨识药材，会煮汤药的宦官宫女派到码头医馆，听候水云观医馆调用。 挑选擅长诗词歌赋，绘画，舞蹈的宦官宫女去女儿国商号报道，跟本官的两位嫂嫂说明情况，落实工作。 高洁啊，姑奶奶老了，本官想从宫女中挑一位性情柔婉，懂得女红，会烧菜的姑娘去照料老祖，待遇优厚，拜托你挑一位。” 高洁赶忙点头应允。 李银河双手一摊，对高洁道；“兄弟，你先去将商行规矩跟外边的内侍们说明一下，让他们思考思考想去的工坊，我和黄玉交待点事后到教场寻你。” 李银河让赶到的黄玉进屋，神色严肃道；“黄玉兄弟，你加派人手对这些内侍加强监视，原则上，这些人未经商行允许，两年之内不许离开易州涞水。 当然，对这些人也不必紧张严苛，你可以挑选一些经过审查的内侍充实京师情报系统，毕竟他们熟识京师，宫城，皇城情况。 白洋淀那里挑选情报人手的情况如何？” 黄玉道；“大哥，兄弟正在考察一批人，他们的家属都控制在易州涞水咱们下辖的乡社，大概二百人，对外以什么名义活动呢？” 李银河思索下道；“以后军民要分成两个情报系统，现在由我统领，你暂时负责日常事务。 在军中，以茂山卫镇抚二处名义，在商军以训导二处名义，在民事以绿植三处名义活动。 你的职务是茂山卫镇抚，千户待遇。 情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我们都没有太多经验，只能边摸索边订立章程。 原则上，注意信息在细微处见精神，万事皆为信息。 走，去教场看看。” 李银河带着白英，黄玉，高手来到老营教场，高洁正给内侍们讲解安置措施。 这些人大多数惶恐不安，本来以为在皇宫终老，谁晓得突然被内府裁撤，送给勋贵，勋贵把他们当成累赘，无情退回内府，接着被送到偏僻的易州，听说是被武将控制，武将的名声太负面了，所以任凭高洁解说，这些人依旧惴惴不安。 这些人如同风中落叶，不知飘向何方，对皇宫外的世界充满恐惧，见李银河等人走过来，宫女们尽量用布巾遮挡颜面，蜷缩身子，生怕引起李银河的注意。 李银河暗暗叹气，都是苦命人，只能让他们慢慢适应新环境。 花爷爷带着老营家属端来新做的杂粮饼子，每人两块热乎乎的饼子，饥肠辘辘的内侍们领了饼子，很多人吃一块，在包袱里藏一块，显然，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苦头。 高洁指指身边宫女，示意李银河过来。 高洁身边的宫女是挑选出来照顾李氏的，高洁对李银河道；“文娘是推荐给李氏老祖的，二十七，性情文静，宫中隶属尚功局，女红针线活顶尖，爱好就是安安静静做针线活，你看如何？” 李银河点点头，文娘一看就是沉稳性子，对高洁道；“不错，好生解释，文娘是民户，跟我家只是雇佣关系，是自由人，先签三年契约，有要求可以沟通，莫要有误会。” 高洁点点头道；“你说几句吧，大家兴致不高，先安顿下来慢慢适应吧。” 李银河走到内侍宫女们面前，大声道；“本官茂山卫佥事李银河，实话说，你们以后由本官管辖。 一会，先让高洁公公将你们安顿下来，然后等待分配工作。 以后，你们就是易州涞水民户了，要遵守规矩，遵守乡约。 本官承诺，只要你们辛勤劳作，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如果有人欺负你们，莫要忍气吞声，本官治下，自有规矩为你们张目。 希望你们把易州涞水当做第二故乡，好，如果没有问题，一会等待安置。” “这位將主，小女子杜鹃有话说。”一名小宫女站起身，要求李银河留步。 小宫女也就十四五年纪，是此次接收的宫女中唯一年纪在二十以下的。 李银河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了眼小宫女道；“好，有什么话尽管讲。” “在宫中，贵妃娘娘就说，武人粗鄙，贪婪，好色，小女子奉劝李佥事，今后应痛改前非，否则，杜鹃严密监视你，将你的恶行禀报贵妃娘娘，到时候受到处罚，可就追悔莫及了！” 李银河有些莫名其妙道；“本官站得直，行的正，一向是高尚的人，自问对百姓对旗军照顾有加，小姑娘，你莫要信口开河胡说，再说了，是贵妃娘娘让你监视本官吗？” “贵妃娘娘宽厚，是杜鹃自告奋勇接下重任，事关数百宦官宫女前途安危，小女子定要严加监视你的言行。” 杜鹃攥紧拳头，颇有些以身饲虎，勇斗恶霸的决绝；“你一来就把性情温柔的文娘抢回家里，肯定做不可言之恶行，谈什么行的正啊！ 还有，你身边那个护卫，明显就是孩童，也吃份军饷吧？” 躺枪的白英小脸涨得通红，怒道；“白英是將主的弟子，自然时时跟随师父，聆听教诲，还有，本小爷不屑贪图什么旗军饷银。 再者，小爷文武双全，不是什么孩童，我很厉害的！” 杜鹃也是宫女中的战斗机，一手叉腰，一手点着白英道；“文武双全，小豆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照照镜子，比刀把高多少，轮的动刀斧，杀得了敌人吗？ 你还大言不惭啊！小鸟毛长齐了吗？”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李银河拍拍要暴走的白英，这小宫女估计脑子缺根弦，伺候的那位贵妃娘娘也吃不消了，把她裁撤出宫。 李银河尽量口气温和道；“本官乃是將主，你们先服从分配，适应新生活，有问题再找本官。 文娘是自由人，只是暂时照顾我家老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本官无需多解释什么。杜鹃吧，你要怎样监视本官呢？” “自然在你身旁，就近监视啊！！” “本官身旁只有护卫和秘书。” “秘书？” 李银河解释道；“就是在本官办公室端茶倒水，整理文书的，你可识字？” “杜鹃识字。” “本官不养闲人，你可以做本官文秘，就近监视的代价就是得替本官做事，但有一条，本官不付你薪水。” 杜鹃急道；“那我怎么吃饭啊？” “你要打本官的小报告，对本官有敌意，本官当然不会付你薪水。你要是想来，可以半日做工，半日到办公室做文秘，本官劝你，还是踏踏实实找份工作，莫要杞人忧天地做分外之事。 宫中已经将你们裁撤，联系自此一刀两断，杜鹃你小小年纪，在易州学习些本领，找一份差事不难，踏踏实实过日子，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有家庭依靠。 莫要在易州行险，如果做出损害易州涞水利益的蠢事，本官自然严加惩戒，说不得将你赶走，莫要自误！ 本官虽然宽厚，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可明白？” 杜鹃依旧倔强道；“小女子明白，我上午去找差事做，赚取饭钱，下午去你办公室做秘书，此事说定了。” 李银河皱眉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一会你找白英，签一份契约。 本官提醒你，契约一旦签订，你每日下午必定要到军营办公室报到，无故迟到早退，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