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笼脂阁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中间一道女声打破两人的默契，妄念低头一瞧，仰着头看着两人的小个子，正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半晌妄念才收回视线，将手中匕首又别回腰间。

    “如果，你身边的人被怀疑，你会如何？”

    “当然是极力争辩啦。”

    徐青池扫了眼一脸天真的林夕，简直是一言难尽，这世间好人坏人难判，披着一身人皮，这皮之下是不是人还难说，当了县丞之后，他遇上这种人不占少数，只不过这些事，他从未和林夕说起。

    林夕从小娇养着长大，又恰好生在和平的时代，心思单纯，对周围的人都抱着信任，这是益处也是坏处，索性这丫头在周边人都不是坏人，不然就这丫头定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徐青池大抵明白妄念的意思，思索了片刻道，“你是意思是说月姑没有帮明翠争辩，觉得很奇怪？”

    妄念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前头一段被黑暗隐藏的地面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案子是在她楼中发生的，当时出事楼中的客人都过来凑热闹，唯独月姑很淡定，人群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她的影子。”

    这边一说，徐青池倒是回忆起来，当时在人群中的确没有瞧见月姑的影子。

    “月姑是个女人，说不定是听了其他奴仆的话，吓得不敢出面了呢？”

    这话说完，身边两个男人就瞧着林夕欢快蹦跶着往前头的馄饨摊子跑，边跑边回头同两人招手。

    摊位的老板正在给来吃夜宵的客人下馄饨，一打开锅盖，一股独特的香味便从这空旷的街道四溢，勾得两人肚子不适的翻滚，这时两人才想起来，为了案子忙碌一晚上，至今还没吃饭。

    当然，林夕说的话不无道理，月姑的确可能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出面，只是作为生意人，之后的时间她似乎也不关心案子查的如何，倒是很爽快的艳春楼门给关了，若不是今日四位姑娘未归，他未必见得到艳春楼的人。

    妄念见徐青池又是一副一动不动的模样，想必也在想月姑的不对劲，倒是旁边那头猪没有任何烦恼，接过老板递来的混沌，眼睛犹如天上的星辰明亮，不顾还没吃上馄饨的他们，白嫩的小手伸向筷筒的那刻，妄念突然恶劣挡了一下，趁着她还没发火的时候，无声的说了一字。

    林夕毫不客气往他手上狠狠来了一巴掌，声音响亮却被摊子上的聊天声压了大半，气呼呼瞪了一眼那个说自己是猪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模样透着这个年纪该有娇憨样。

    刚醒神的徐青池压根不知道为啥两人突然变得如此争锋相对，脑子全被案子塞满的他直接无视这个气氛，开口说道，“今晚我们来楼中询问明翠，她的态度倒是平静的很。”

    妄念冷笑一声，何止是平静，不仅派人在外面迎他们进门，对她们更是客客气气的，虽然是碍于徐大人的身份，但是这个配合程度着实让人怀疑。

    “你想问明翠的事不止一两天，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你是怀疑明翠，一句帮忙申辩的话都没有。”

    “胸有成竹，似乎知道明翠不会是凶手。”这话说完，徐青池的眼睛顿时变了变，目光从起初对案子的沉迷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觉得你们两人才是想多了，楼中姑娘是月姑一手带大的，自己带大的姑娘是何秉性他，她会不知？不与你们争辩说不定就是相信明翠不可能做这事。”没了妄念刁难，林夕成功从筷筒那处拿出了勺子，搅动飘着葱花的汤汁，充满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那双圆润的眼睛眯起，像只舒服的小猫儿一样。

    林夕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两人依旧觉得古怪，月姑是商人，在楼中发生命案，她表现简直不像是个商人，反倒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即便是相信明翠和命案无关，这举动是不是太过淡定些？

    肚子实在饿的不行，馄饨端上来时，三人默契的没有讨论案情，打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不过，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三人吃饱后没有多加停留，徐青池听说妄念住在林家倒是诧异了一阵，这小子看着不像是会麻烦别人的人。不过住在林家也方便，至少找人不用摸瞎的找。

    三人分开前，徐大人说明日打算去笼脂阁瞧瞧，问两人有同去的意思。林夕肯定是感兴趣的，妄念本来就无事，思虑了片刻也就答应了。

    说罢，三人分道扬镳，徐大人走大道回府，而另外两人绕小道回林家，林夕早就困得不行，眯着眼睛催促妄念赶紧跟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妄念望着后头被黑暗隐藏的小巷，露出古怪的笑容。

    直到两人身影离开小巷多时，妄念方才盯着的空无一人的小巷中才多了些动静，仔细一看，那人披着一身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靠近，根本不会注意到此处有人。

    但……妄念似乎已经发现此人的存在。

    那人看了眼方才藏匿的位置，似乎一点都不知在意被人发现的事，微笑着说道，“有点意思。”

    话落不久，此人熟练的将自己的气息藏入暗处，熟练的接着月色在巷子中穿行，最终落到巷子一间较为破旧的院子中。此时屋内光线昏暗，隐约能够瞧见窗前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在那处。

    黑衣人扫了眼屋子，带着磁性的声音在院中传开，“他们已经对艳春楼起疑心了。”

    窗内的人显然也发现院中人，淡定的声音中夹带一丝疑惑，“难道我的动作还不够快？”

    快，怎么不快？一连三日杀了三人，可以说这个女人透着那股子的狠劲，就是计划上有些欠缺，那日在艳春楼如此大胆，敢选在随时可能被发现女厕，要不是他及时处理了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我不过是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还有蠢货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今天我瞧见他一直跟在衙役身后，要是他接触上衙役，你的计划就落空了。”黑衣人的语气之中掺杂一丝坏笑，显然他是抱着瞧笑话的心思。

    “哼！”

    屋内的女子冷哼一声，本来就陈旧的门窗在这声冷哼之下嘎吱作响，与此同时，女子印在窗上的影子膨胀，一条庞大的尾巴灵活摆动，最终露出一张长着双耳的侧脸，女子冷漠着声音再次响起，“别忘了，我的计划落空，你们的计划也不会成功。既然是你们先找上门的，就老老实实协助我，否则分道扬镳或者同归于尽，哪个选择我都不会亏。”

    这话说完，那黑衣人脸色顿时那款，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阴森密布，恶狠狠的望着屋内的女人，犹如一只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吃人的毒蛇，院子的声音沉默了半晌，黑衣人才缓缓开口，“那个蠢货我会让他老实呆着，你也要记住时间不等人。”

    说毕，掏出怀中的药瓶放在井边，冲着里头说道，“这几日的药我放在此处了。”

    在女子打开房门的前一刻，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女子莲步微移，拿着手中略带温热的瓷瓶，喃喃道，“难道我不知？”

    蓬松的尾巴扬起，被遮住的小脸露出一只浅色的双瞳，浅金色的瞳孔包裹着茶色，目光温和的看向漆黑一片的屋舍。刚走两步，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场景，男子匍匐在她脚下，平日里深不见底的眼睛之中带着虚伪的爱意，真是可笑。

    女子收回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本来就安静的院子在屋内灯光熄灭之后，又变得寂静无声。

    ……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在笼脂阁门口会面。因为是一大早，笼脂阁刚开门不久，阁中没有多少女客，见两男人带着一小姑娘来这里还挺好奇，结果一开口就是找掌柜，本来打算上前介绍的姑娘顿时歇了心思。

    笼脂阁的掌柜是从国都来的，之前在国都见过徐青池几面，后来到了两镇，知道他这人清正廉明，从不收礼，所以没有去触霉头，没想到今日会来阁中，立即把人带到包间。

    笼脂阁本来就是做女子生意，本朝虽然对女子束缚不严，但是在外头依旧有诸多不便，所以笼脂阁三楼设了包间，每日遣人打扫，又熏了香味，当然不是西域胭脂那般浓郁，只是浅淡清香，倒是沁人心脾。

    “大人来阁中可是为林小掌柜选饰品？”

    两男一女相约来笼脂阁除了挑选饰品胭脂，其他实在想不出理由。只是最近镇上出现命案，他略有耳闻，着实没想到徐大人这时候会带姑娘来逛此处。

    徐青池目光落在素面朝天的林夕，索性这丫头底子好，未施粉黛，发髻用布带绑了两个小辫，算是清丽可人的姑娘，也难怪掌柜会误会他是带她来买饰品。

    林夕莫名其妙被徐青池看了半晌，还没问出疑惑，就听见徐青池说，“我来这里是想看看这几个月是否有人订购西域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