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上仙已老
大目国。 但向来低调的金清月，带着太平道掌教的任命，抵达此国，见到现任镇守杨吉华时。 对方听了金清月所来目的，不由怔道：“道友要来取代我？” 金清月郑重道：“不是取代，是接任。贵宗近些时日，和九州仙门争斗愈发激烈，贵宗宋真人，近日连发书信，向本宗太上长老诉说，前线紧急，人手不支。 于是太上长老与本门掌教商讨过后，决定将贫道调来大目国，接任道友镇守之职。 这样道友就可抽身出来，返回宗门，参加前线战事。” 说到这里金清月，脸上露出一丝惭愧：“本来以我宗和贵门的情谊，此次贵门与人交战，对手又是九州仙门，我宗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助的。 无奈鄙门人手紧缺，即便算上贫道，也仅有四位真仙。 这点人手，坐镇域南，都嫌尚且不足。 想要相助贵门，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此时，也只能让我从后方赶来的前线，好接替道友，让道友这位贵宗借调的真人，能返回门中，不必牵绊于此。 我宗绵薄之力，实望道友见谅。” 金清月将陆渊来时交代的一些话术，此时全都当做由头，全都说了出来。 这话中的感情和羞愧的表情，让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太平道与长青仙宗，果是挚爱亲朋，亲密无隙的盟友。 可杨吉华听了这些，心中却只感觉吃了只苍蝇，恶心的不行。 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真仙，他能不知道，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吗？ 那就是这次的战争，他太平道不想掺合。 甚至都不仅是不想掺合，更是带了些反对，不想看到长青仙宗进攻九州仙门。 不然金清月也不会来此了。 太平道说的好听，为了让长青仙宗多些人手，所以才让人来接任自己的位置，好让自己腾出手来，回宗门效力。 可你也不看看，我长青仙宗缺那么一个真仙吗？ 据杨吉华所知，光是此次大战，门内动员的人仙，便不下二十位之多。 而四位地仙真人，更是全都出动。 另有两万余名凝聚三气以上弟子，也将变成大军，参与此战。 如此规模的战争，多一位人仙，少一位人仙，意义根本不大。 甚至可能连一个局部战场的胜负，都影响不了。 这种情况下，他杨吉华回山门，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反倒是他本人留在域南，还能作为太平道与长青仙宗依旧关系密切，联手结盟的象征。 向外人表露出，两家依旧亲如一家，共同对外。 可此时太平道让自己走。 体贴盟友困难是假，急着和长青仙宗做切割，打算抽手反水，这才是真。 虽然太平道没有明面背叛，但这种行径，却也和背叛无疑了。 只不过是留了丝情面，让双方都没那么难看而已。 作为被背叛的一方，甚至还帮着太平道看了这大目国百年，杨吉华只觉得自己百年付出，真就跟喂了狗一样。 那种愤怒和恶心，自是不用多说的。 只是作为长青仙宗，明面上派向太平道的使者，尽管心中极度的愤怒不满，但他也不能随着性子发泄出来。 现在太平道没有直接撕破脸面，而是选择各自保留些余地，显然也是不想和长青仙宗发生明面冲突，对方还是愿意保持和平的。 这对于眼下，马上就要和九州仙门展开大战的长青仙宗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太平道在此战，选择袖手旁观，固然让人气愤。 但对方没有直接站到九州仙门一边，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太平道，跟着一起反抗长青仙宗，那这场大战，他们也不用打了。 跟着此前几千年一样，守着现有地盘，当个缩头乌龟就行。 反倒太平道保持中立，长青仙宗这边，还有一丝胜利机会。 因此杨吉华常压下心头怒火，脸上勉强扯出些笑容道：“原来如此，倒是要多谢贵宗体谅细心了。贵宗的艰难，贫道也是知晓的，抽不出人手来参加此战，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能让贫道脱身出来，便已让人欣喜了。 既然道友要继任大目国镇守，那我这便与道友交接，让道友早些入手……” 本着大局为重，杨吉华不得不咬着牙，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他也不想多受气，只是只想尽快交接完，然后立刻返回门中，向门中几位掌门师叔，告知这域南的变故了。 太平道突然改变态度，甚至展露出了背盟之意，对于长青仙宗来说，实在是个重大消息。 若不及早做出应对，日后怕要吃个大亏。 “那劳烦道友了。” 金清月看对方态度，也知道杨吉华想法，没多碍对方眼，立刻配合的点头。 这事到底，还是太平道办的不地道，早点把对方送走也好，免得两人凑一起尴尬。 虽然是个分身，但他的脸皮，也不是天生那么厚的。 于是，双向配合下，仅仅花了片刻时间，杨吉华便将大目国的所有事务，全都交接完成了。 然后他就直接请辞：“诸事都交给道友了，贫道挂念宗门，就不多留了，告辞。” 言罢，他也不管对方回应，直接化为一道遁光，就向北而去了。 留下金清月愣愣苦笑的神情。 而回去途中，杨吉华心中也在叹息。 ‘唉，这次进攻九州仙门，门内不少人都不赞同。 几位师叔更是认为，太平道作为域南之主，虽为本门盟友，但面对本门要一统长青域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同意。 以太平道的利益，让本门和九灵余孽一直抗衡，他则躲在后面左右逢源，还是最佳状态。 这个平衡一旦打破，不管胜者是谁，太平道也无法独存。 出于此点，硬要推行此事，太平道很可能会有反复。 如今对方派人来驱我走，疏离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当初几位师叔的预言，已然应验。 可惜，掌门不听劝阻，执意发动大战，最终招致今日之果。 太平道反复，域南有变，此战胜负，前途渺茫啊……’ 杨吉华说话同时，心中忍不住叹息。 对于太平道的背叛，他们又不是傻子，长青仙宗在发动战争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所以那个时候，就有不少门中高层反对。 认为时机并不成熟。 可是他们掌门，长青域内明面上修为最高的两人之一，和紫云宗孟见山，并称为长青上仙的姚宝卷姚上仙，执意要推行此事。 作为掌门，又是门中修为最强者，不管是实力还是大义，都足以越过众多反对意见，强行将战争推动下去。 最终也就有了这场，明明谁都不看好，但还是发动了的战争。 而姚宝卷，之所以要逆着大势，强行推动此事，原因也很简单。 他等不了了。 作为长青仙宗大真人坐化之后，本宗的第三位掌教，姚宝卷从他师尊手中接过掌教之位算起，迄今为止，差不多有七千载了。 当初他师尊在位时，长青仙宗虽然没了大真人，但依旧是长青霸主，境内五地，依旧被宗门牢牢掌控着。 九州仙门虽然时有叛乱，但往往乱个一两国，就被反应迅速的长青仙宗给打败，几月间就能赶出去。 域内整体，依旧安稳，长青仙宗也依旧昌盛，威风无双。 可等掌教的位置，传到姚宝卷手上时，一切就变了。 先是九州仙门叛乱的次数和规模，开始不断的扩大。 然后是域内各个附属仙门，尤其是域西那边的，不断被九州仙门在叛乱时，一个个被消灭。 整个长青域内的大小仙门，瞬间变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长青仙宗对域内的统治，一下子变得动荡不稳。 这种混乱的岁月，维持了两千年，然后开始急转直下。 到了五千年前，九州仙门更是公然占据域内小国，光明正大的和长青仙宗打起了擂台。 可偏偏面对这种局势，长青仙宗派人前去征讨，竟然无法奈何对方。 原因很简单，在域内混乱，各个附属仙门人心惶惶的情况下。 那些附属仙门，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灭门的，根本就不敢将宗门内的真仙弟子，交给长青仙宗，参与对方召集的战争。 无法抽调麾下的附属势力，长青仙宗可用的人手，瞬间就少了一半。 同时也因为麾下众多附属势力，没有被抽掉，导致他们本身就成了一个隐患。 长青仙宗也不敢看着这些附庸，躲在后方，而无动于衷。自己又不得不留下一些人手来，看着后方，以监视那些附庸，让他们不敢动弹。 这样一来二去，长青仙宗能够调集的力量，就被削去了大半。 剩下小半人手，面对有准备而来的九州仙门，自然就难以应付。 两边打了几仗，各自死伤无数，最终长青仙宗小败而归，九州仙门乘胜席卷域西，在那里占领了数国，修建起了一座超级大阵。 然后靠着阵法作为依托，在域西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而后面的发展，就不用多说了。 反应过来的长青仙宗，进行反扑，然后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九州仙门，数次挫败了进攻。 后面等各方援助抵达后，靠着其余四脉的支持，九州仙门更是开始扭转形势，展开了反攻。 最终数次决战，最终在三千年前，一次惨烈战争后，奠定了如今长青域的格局。 也由此拉开了，长青仙宗大衰退的序幕。 而由上所述，也不难看出，从姚宝卷接任掌教以来。 当初交到他手中，还鼎盛至极的长青仙宗，便迅速地急转直下，一步步在自己手中衰落下去。 姚宝卷是眼睁睁的看着，师尊交给自己的基业，是如何被自己一步步给败光的。 而这个过程中，作为长青仙宗掌教，他内心中的痛苦和自责，更是不用多说。 死后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说的就是他本人了。 当然，他师尊和开创本门基业的大真人，都是身死道陨死后，根本就没留下什么魂魄，他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真的见到了师尊师祖，然后被他们痛骂了。 可没人指责他，不代表他心中不会自责。 也不代表，他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重新将被自己给败掉的基业，再度振兴起来。 原先面对九州仙门咄咄逼人的态势，长青仙宗在衰落的情况下，只能一步步退守。 那时能保住现有基业，都是侥幸的，姚宝卷也不敢奢望什么振兴。 可太平道的出现，现有格局的打破，却是给了他一丝希望。 一丝趁机灭了九州仙门，重新收回域西，再度振兴宗门的希望。 而这个希望，在他寿元逐渐逼近，大限所剩无多的情况下，就转变成了放不下的执念。 姚宝卷当了七千年掌门了，而他当初成道地花的时候，就已经是两千岁了。 两千岁成地花，期间磨砺了几百年，便就接过了师尊的位置，成了长青仙宗掌教。 所以如今的姚宝卷，已经九千余岁了。 以一位地仙，最多万年的寿命，他本人可活的日子，也就剩个两三百年了。 正是感到自己活不了多久，快要去见师尊了。 所以姚宝卷才想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为宗门做更多的事情，把自己硬生生养出来的一个祸患，在死前给带走。 如此，也勉强算不负师尊所托，宗门所望了。 不然等他死后，下一代的宋希仁还没成长起来，长青仙宗没有一个地仙后期在，面对紫云宗的那位孟见山，就更加要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此后宗门，怕是再无复兴之望了。 眼下太平道入场，实为万载难遇之变局。 不趁此机会，扫除大敌，为宗门解决隐患，姚宝卷是真的不甘心。 抱着这种遗憾去世，怕是要死不瞑目。 而长青仙宗内部，各位真人也都知道，自家掌门心中的执念和不甘，一个个虽然反对，但也不忍阻止。 不然让做了自家七千年掌门的掌教，带着莫大的遗憾去世，众人怎么忍心？ 而且，说实在的。 众多长青仙宗弟子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个，重新复兴宗门，恢复域内霸业的愿望吗？ 众多人也都知道，对现在的长青仙宗来说，目前真的是最后一个重新中兴的机会了。 错过此次，下次长青仙宗想要崛起，那机会，将渺茫的近乎于不可能。 而自家宗门，也可能在下一个万年之内，像过往的那些各域霸主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被人覆灭道统。 与其在一片绝望中，默默消失。 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希望尚在，还能看到光的时候，拼死一搏。 万一赌赢了呢？ 此念头虽然侥幸，但确实出现在了不少长青仙宗真人心中。 所以面对掌教的强硬态度，他们也都选择了默认，反对却配合着。 这纠结心理，也是艰难。 于是，在长青仙宗上下矛盾的心理中，这一次的域西大战，经过几十年的筹备，就到了彻底点燃烟火的时候。 而太平道的反噬，也如所有人预期一样，迅速到来了。 “唉，希望掌教这次，真的没做错吧。 长青仙尊庇佑，我长青仙宗这次，能旗开得胜，收复域西，重新振兴宗门基业。 就算……就算不成，也望能保佑我等道统绵延，仙尊香火不绝。” 路上飞了近个时辰，杨吉华心中翻来覆去，心思一直没能定下来。 最后也只能向那位已经陨落坐化的长青仙尊，在心里暗暗做着祈祷。 传闻之中，大真人陨落之后，并不会立刻死去。 其所凝聚的天仙道果，与天相合，天不灭，道果不毁，堪称不死不灭。 所以许多大真人，哪怕死了，其实也冥冥中在天上，注视着地上的一切。 虽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但能在仙界广为流传，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现在求己不成，杨吉华也只能求到先祖头上，祈求那已经死去的门内大真人庇佑了。 做完祷告。 看着已经接近的山门长青山，他掩下心中叹息，振作精神，直飞而入。 …… 正在杨吉华离开了域南，返回了长青山时。 域南另一处的青羽国，坐镇此处的海云阁丁万轩，此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杨吉华走了，还是太平道亲自赶走的……” 丁万轩看着眼前匆匆赶来，告知此事的巨临门掌教贺阳，眉头皱起：“太平道如此做，有何目的？” 贺阳道：“据我和太平道衣掌教交流，对方并不想掺和这次战事，同样也不愿看到我九州仙门大败，让长青仙宗一家独大。 因为这对太平道不利。 不过他们顾于过往情谊，同时也碍于长青仙宗实力，所以也不想明面上，与长青仙宗翻脸。 于是这次便送走杨吉华，同时调走了衣掌教，太平道的那位太上长老，也借机离开了密云山，往下夜、九川二国去了。 这为的，就是向我九州表达和睦之意，同时也是减轻我等在青羽国的压力，好让丁真人有闲隙，能抽身离开，支援另两处战场。” 贺阳将方才和衣丹城传影交流时，对方所说的话，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