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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未知数

    一个人到底要浪费多少时间才会觉得心动、心疼?

    还是要让岁月的痕迹去提醒?

    时间每一秒都在指尖流逝,在发愣的眼神里、在淌血的伤口里流逝着。

    可能很多人都不喜欢过去,因为过去的,都已经成为悔恨和无奈。有更多的人不喜欢现在,因为每一刻都好像充满意外和无法掌握的因素。也总会有一些人不喜欢将来,因为尚未发生的,永远都不能确定和存在无数未知的风险。但无论是哪个时刻,无论是悔恨、意外还是未知,无论是多么令人满足、快乐或难以忘怀的时刻,也终将会流逝。总是回忆的话,可能也只会占用原本可以做些更好的什么事情的现在和将来。

    如果不想憎恨那个憎恨某个时刻的自己的话,就应该把握每一刻,至少应该提起精神,完成最想做的事情,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可能过去没有做也没有说,可能现在也还没能做和说,但将来总应该会有某个时刻,也可能就在下一秒,只要鼓足勇气,把握一瞬间的契机,就可能实现梦想中的一刻。

    一个人,到底要放多少次手,才能把手紧握?

    还是要细数那些已经失信的承诺?

    想像一下一个只有双手的世界,或者想像一下,把所有身体其它的部份隐藏起来,只剩下双手。那些数不清的双手,互相间擦身,啊不,擦手而过,或者相互遮挡、追逐、闪避。真正想握在一起的那双,要经过多少时间和经历,才能最终握在一起?

    还是只要一念之下,便能相握?

    握紧了的双手,又为何会放开?是出于自愿还是有某种无形的外力使然?我们自己的意志有没有可能战胜那些似乎宿命性的外力?是否能不顾一切地,不顾身体其它部份的,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无论手之外的世界,甚至除了手之外的身体的其它部份,发生了任何什么事情,都不再放开?

    我不知道,很多人也不知道,不愿知道,不敢知道,所以不会知道。

    ……

    ……

    我们虽然似乎已经重拾了旧日的轨迹,但那明显已经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轨迹,而是一条新的、类似的、充满了未知的旧日轨迹。事实证明,要改变未来,首先要改变过去,而且首先要面对和适应已经在不断改变的过去,因为这个过去,正在每秒每刻,不会停歇,也不受控地变成未来。至于再遥远一些的未来,到底会不会随着这种改变而变成我们想要的未来,还是会被时间的海洋所填补,变成我们原本正在逃避的未来……而这些未来本身,也永远只是那个叫作“希望”的方程式里,一个又一个的未知之数。

    我这样想着,把破损染血的衣服,塞进房间的垃圾筒里,准备有时间的时候尽快亲手扔到外面,省得黑田小姐或不知名的外判清洁员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要知道,岛国虽然充满了任侠的血暴艺术,但事实上就算发生了一丁点的血暴事件,也是会引起极大的社会反响的。到时候别说是平时“无法无天”,岛国人尽量忍气吞声的“外人”,就算是天皇佬子,也得乖乖地俯首称歉。

    所以,为避免轩然的外交风波,在回房间之前,我已经在浴室里忍着痛换好了新的衣服,把手上和脸上的擦伤都处理好了,不过也只是简单清洁消毒干净,再在比较严重的几个地方贴了创可贴。我还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贴,因为贴了就很显眼,但不贴的话,其实也很显眼。所以最后还是贴了吧,看不见伤口应该没那么让人担心。对着镜子再检查一下,长袖樽领的黑色上衣、长裤,除了脸上的两张创可贴之外,没有可见的伤势了。右手虽然在做某几个动作的时候会疼和发硬,但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我弄完这些之后,坐在床边缓了缓,这稍微一静止下来,就突然回想起在病床上弥留的那段时间,身体里面的那些正在枯萎的器官,动不动就扯着也在衰败的神经给我来那么一两下子,仿佛要通过痛感提醒我在这个世界里仅存的存在感。反观现在这些伤势,除了比较理性的急救判断之外,恐怕在意识中对比那些身体里面无法控制也无法舒缓的内伤,再加上绵延经年的心理上的痛楚来说,真的可以说完全是浅层的、甚至某程度上促进新陈代谢和有助皮rou筋骨变得更瓷实的成长经历呢。

    好吧,缅怀伤痛和自我安慰的快乐时光一眨眼就够了,当务之急,在宿醉、二十公里单车竞速、伤痛和杂乱的思绪所激发的疲劳紧张和渴睡的大浪把我的脑子拍晕之前,必须强打精神,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把那些未知数尽量解开。

    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再审视了一下已经打开的塑料袋里那个大纸盒里经历坎坷的炸鸡们。纸盒里,用白色的硬卡纸分开了两层,每层六个格,每格里用印有“”的徽号、感觉精美但其实只是雪白的吸油纸单独包着一块炸鸡,吸油纸上还印着汉字和英文的炸鸡名字,十分贴心。好在有这样的包装,在摔车的时候没有把炸鸡弄脏弄乱。除了第一层角落里的那块室女炸鸡之外。我又一块块地摸了一下上层的六块,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了。

    在微痛的提醒下,我心里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再忍着巨痛尽量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走廊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静悄悄的,让人怀疑如果把时间、房间、住客出门的次数和其它未知数都扔在一个方程式里,是否能计算出在走廊里碰面的机会率。我扭头看了看妳的房间,好像有灯光。不错,等我热好了炸鸡,再冲一杯热茶,准备好晚餐的房间服务,再跟妳追回一些逝去的时光。

    慢慢走到楼下的厨房里,有一个不太认识的男同学在做着晚饭,我记得他好像是极罕有来自以色列的约瑟,样子跟欧洲白种人没什么分别。我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近公共空间的地方望了一眼,也是只有两个不熟的同学在看电视,其他人大概周末狂热去了吧。妳果然还没下来。当然,也可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回到厨房,一个微波炉在热力四射地工作着,还有十二分钟才收工,却已散发出淡淡的rou香。我赶紧把仅余的那个微波炉霸占了下来,随便放了个碟子进去,然后把炸鸡摆在旁边的桌子上,稍微想了想,找出双子、天秤和金牛,摆在一个盘子里,再把刚才用来覇位子的碟子拿出来,把盘子放到微波炉里,刚刚好。然后按下一个写着“Niku”(rou的意思)、有一个小鸡腿的按钮,时间显示是十五分钟,再按下开始键。微波炉里便亮起了暗黄色的灯,摆着三块炸鸡的盘子也跳起了圆舞曲。

    我抱着双臂,倚在桌子旁,盯着转着圈有些催眠作用的微波炉,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用我最善长的撮要报告方式来说,其实只是很平常的聚餐、喝醉、宿醉、买外卖和摔车罢了。其中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妳的身影,但也充满了妳的身影。

    “Hola,Hon桑!”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还好吗?还有不舒服吗?放心我们帮你请了病假,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你也没回留言……”

    我一瞬间决定先不回头看她,但下一瞬又觉得这没有什么意思,再下一瞬便开始想到底应该什么时候回头看她。就在这一系列其实没什么用但又不能自制的思绪窜动的时候,狄波拉一边说着,一边声音越来越近,还听得见她拄着拐杖闷闷的“砰砰”声。

    感觉在她就快走到我身边的某个让人产生警觉的范围时,我扭过头,向她挤了个微笑,稍微抬了个左手,打了个招呼:“嗨,狄波拉桑。我没事,谢谢妳帮我请了假。”

    刚跟狄波拉对上眼神,她的笑容就一下子凝固了起来,急忙“咯噔咯噔”地拄着拐杖,半步并作一步地走到我身边,真的是差不多撞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然后盯着我的脸,望了几秒钟,一边伸出手想摸但又没摸得下去,一边担心地说:“Hon桑,怎么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去医院?”

    当她还是最终惯性地伸手去摸胶布的时候,我笑着轻轻把她的手拿开,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车了。”

    “啊?”狄波拉还保持着惊讶和担心的表情说:“Hon桑,你昨晚真的喝很多,今天一定是宿醉,还去买什么东西?还怎么摔车了?真的不严重?真的大丈夫?……”

    大概是已经经过了一般担心状态的第一个阶段:惊讶,狄波拉开始进入第二个阶段:询问,而开始一连串好像根本不在乎答案的永无止境的问题。

    “真的大丈夫,真的!不用……”我一边轻握住她又要抬起来的手,一边说道,但她的另一只手却已经不知何时把拐杖放在了枱边,更不知不觉地放在了我的右肩上。

    “嘶……”虽然狄波拉没用什么力,但刚好碰在我的伤口上,我也过份敏感、好像很疼似地咧了个嘴。

    “怎么了?这里也受伤了吗?还说没事?”狄波拉条件反射似地抽回手,更担心地说着,眼眶里好像泛起了一点泪光,让我愣了一下……

    “哐当!”一声,我还发愣的时候,就又被吓了一跳,原来狄波拉刚才随便挨在枱边的拐杖,好像因为主人心情的变化,也晕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原本已经是差不多金鸡独立式站着的狄波拉,终于失去了平衡。我在感觉她失去平衡的时候,本能地轻轻把她拉向我这边,免得她摔到危机四伏的厨房的不知道哪里去。然后,她便倒向了存在着最大危机的我……

    “哦,痛……”我双手用力把狄波拉扶稳的时候,真是牵动了一下全身的肌rou,扎扎实实地阵痛了一下,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啊!对不起!Hon桑,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狄波拉赶紧扶住身旁的枱边,单脚跳着找回了平衡。

    “没事,我没事。妳还好吧?”我轻轻扶好狄波拉,发觉两个病人之间的对话真是很贫乏。

    “小心,狄波拉桑,妳的拐杖!”这时,一个更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和狄波拉顺着声音,只见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根拐杖,面无表情,但周围的气温似乎极速下降着。

    “哇,法克!”这时,附近那个不太认识的约瑟突然喊了一声:“怎么热了半天里面还这么冰?”我们三个“刷”地一齐望了过去,只见约瑟嘴里咬着个好像rou丸之类的东西,发觉有三个人同时望向了他,也尬望着我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