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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不头疼了

    其实我是不习惯在行程一开始就买东西的。拿着大包小包或大袋小袋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纪念品,都是一种负重,是实际上和心灵上都要花费精力去照料的事情。尤其是在行程之中很可能还会经过、行程之后也还会遇到更多产出这种负重的地方,而整个行程也还不知道要多久和去多远的时候,就更不应该过早地背上这种负重。

    不过既然是妳要买的,那自然是可以超越所有的常理道理和真理逻辑,无论如何都是要在第一时间背负和继续背负下去的。从另一个角度和经验去考虑的话,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拿下心头好的话,那就可能会错失机会了。而且,这种错失机会所很可能引致的心理不甘,会一直萦绕在心头,既然反正也还是要不停地继续行程,那当然是在没有不甘的情况之下,好过有负重的情况之下继续的好。

    无论如何,我还是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纸盒子里装着的一对猫祖宗们,继续与妳沿着缓缓向上的商业街,走向清水寺的入口。也可能是沿途的货品还算不错,小吃也挺吸引的,我们一路吃着关东煮,一路爬着山路,妳也没有皱个眉头。

    不多久,终于从孤伶伶的仁王门旁边的楼梯进入了寺庙的主建筑群里。而那些什么堂、什么楼、什么塔之类的,也是走马观花,对比那座出名的主殿和殿外的舞台之外,都是无关重要的陪衬。

    站在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全木质舞台之上,虽然只有几十米高,但面对着没有什么高层建筑的京都平原,还是有一种一马平川的感觉。简介上说这个平台用的是树龄四百年的榉木,在1633年的时候重建的,而且,大约每四百年要更换一次。算一下,那就是大概2030年左右,就要再花费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吭哧吭哧地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砍掉几十棵长了四百年的大树,为的就是延续这种所谓的文化和传承吗?话说,以现代或不久将来日新月异的技术来说,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材料,无论是金属还是什么化学合成物都好,代替真实有生命还种了四五代人的大树,复制所谓的不用一根钉子的组装结构,重建这座寺庙吗?难道将榉木换成不锈钢或着合成纤维什么的,即使外表涂成木质的样子,就不能算是清水寺了吗?那1633年重建的那次,和尚也换了不知道多少代,油漆也能换,玻璃也装上了,自来水电灯电话也接通了,电脑也可以上网了,5G就算不在庙里也在附近,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恐怕也用上了新的建筑技术和材料,那到底是哪个部份还被保留着,能算是一千多年前或者是五百多年前的世界文化遗产呢?除了这音羽山、山里的泉水和寺庙名字本身之外,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代代人的记忆和执着了。

    在舞台上吹了一阵风之后,我又被妳拉着走到主殿后面的一座神社。其实,今天遊客虽然不多,但在狭小的建筑物之间,还是感觉有些人满为患的。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游客,用不同的语言交流着,当然不乏熟悉的国语和航港话。在人群中游走着来到所谓的地主神社之后,妳好像在兴奋地找着什么,我也跟着妳东张西望着。怎么看这也是一间典型的普通神社,有烧香的地方,抽签的地方,礼拜的地方,有大铃铛,纪念品小卖部……

    终于,在人群之中一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妳找到了那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石墩。尖顶灰灰的,在顶部绑着一圈注连绳,两条闪电形的纸垂中间是一块长方形黄底黑字的名牌,写着恋爱占卜之石意思的日文。

    “哎呀终于找到喇!”妳高兴地跟我说:“这就是恋爱石。”

    “哦,”我有点不得其解和鄙视地看着这块它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儿尴尬的盛装的石头说:“是哦,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妳没理会我一惯由无感偏向挖苦的反应,又望向另一个方向,伸手指着说:“你看你看,那边还有一个,哎,那边那边!”

    我望向妳所指的方向,人来人往之间,找了一会儿,终于隐约看到大概在十数米远的地方,就在神社和商店中间算是通道的另一端,还有一粒差不多大小的也是灰灰的挺尴尬的石头。那粒石头也戴着注连绳的头饰,不过头顶平平的。

    “Hon,”妳解释道:“传说如果能闭着眼从这颗恋爱石走到那颗的话,就能得到好的姻缘呢!”

    “哦,”我也没多想地说:“这么多人,这条姻缘路还真的是险阻重重啊!”

    “哼!”妳撇了撇嘴,不满但有些无力地反驳着:“可能如果有人走的话,大家都会让路吧。”

    “可以试试,”我逗着妳说:“妳想放着眼前大好的姻缘,在这条看不清前路的两粒石头之间,再赌一赌吗?哈……”

    “哼!”妳嘟着嘴说:“大好的姻缘在哪儿?在哪儿?还是搏一搏安心一些。”

    “那妳闭上眼,我拉着妳走过去就好了。”面对妳这种视风险如无物,啊不,是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风险,的冒险家,啊不,冒失鬼来说,只能尽力去配合和保护,或者找到更直接有效的方法。我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拉着妳出发。我知道妳每次在开玩笑的大道上就只能走几步而已。

    “好啦好啦!”妳立即转嘟变笑,挽过我的手说:“那我们去没那么多『险阻』的地方走走吧。来,我们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去『哲学之道』。”

    ……

    ……

    “喂喂……快—起—来—”一个有点焦急但不失温柔的声音把我从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叫了回来。

    『啊PK』“好痛!”我心理和嘴里都叫了出来。

    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之后,稍微躺在地上缓了几秒,很快发觉是躺在一条小路出大路的路口旁。为了避免更严重的事故和已经很严重的尴尬,所以也没想太多,咬着牙趁着神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忍着已经不轻的痛楚,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的一个角落,先不管刚好倒在草丛里的车,靠着墙坐了下来,就着街灯先检查感觉一下伤势如何。

    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想着,真想不到我从小到大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摔车,竟然是为了避猫。真的,从小到大,不知道是天生小心还是运气好,从来没有摔过车、撞车或者发生任何严重的意外。就算小学的时候学自行车骑的是刚好够得着脚踏、父亲成人款的大车,也一次都没摔过。甚至记忆之中,除了小时候调皮崴过几次脚,擦伤过几次手脚之外,最严重的就算曾经因为家居意外轻微扭断了右脚的尾指吧。

    但这次摔车可真算是“雷残惨摔”。

    首先是右肩火辣辣地有伤口被磨擦刺痛的感觉,应该是撞到路牌的时候,还被牌边割了一下,因为感觉得到尼子大衣和里面毛衣的肩部都在透风,而且应该是血被很快吹干之后跟衣服黏在了一起,稍微一动就感到扯动了伤口的痛感。另一边,右膝撞到灯柱的时候,虽然是擦边而过,但力度也不小,除了撞到了筋骨之外,应该也有不轻的擦伤,反正是疼得还没缓过劲来。此外,双手和手肘都应该在翻滚的时候擦伤了不少,右手还在不知道哪个用力的时候,挫到了手腕,暂时不能大幅度地旋转和用力。

    我惊魂渐定地在街角坐了也不知道多久,慢慢地确认了全身各处的伤势,也适应了不太能适应的微痛和剧痛,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期间就只有一个大妈在经过的时候停了一下,问我有没有事,我跟她挥了挥左手说“大丈夫大丈夫。”那个大妈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好吧,我心想,这应该就是对我放飞自我的惩罚吧。好在没有摔断哪里,应该没有吧,我回想着已经模糊的骨折的感觉,也没有哪里是失去知觉或开始肿起来的感觉。虽然膝盖还是一瘸一拐地用不上力,但痛感也在尝试了一些动作之后,达到了一个峰值之后没再增加。

    另外,更幸运的是,当我把自行车扶起来之后,发现在筐子里的炸鸡因为用塑料袋绑了个死结,竟然没有摔出去。而且,可能是因为在碰撞中我自身承受了大部份的撞击力,所以车虽然好像是摔了一下,但似乎也没有摔坏什么。骑上去除了我自己不灵活之外,没感觉到车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于是,便忍着痛慢慢地继续回程。

    大概又用了二十分钟,终于在六点前回到了青之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门前的自行车场也停满了车。

    一进大门,好在德力的房间没开门,为免尴尬担心什么的,我赶紧从最边的楼梯冲上楼,冲回自己的房间。虽然在上楼的时候隐约听到公共空间似乎已经有不少人在做饭和聊天,但好在没有人在走廊里徘徊。

    回到房间之后,我赶紧检查了一下炸鸡。虽然都已经凉得差不多没什么热气了,但至少没有因为撞击而变形什么的,除了那个擦满了鲜奶油的室女炸鸡,就算包了一层吸油纸,但还是有些奶油在挤压下流了出来。不过,也不太影响观瞻,况且,等会微波翻热之后很可能就面目全非了。最重要的,妳应该是不会吃这种rou桂口味的。

    好,确认了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之后,才开始简单处理一下伤势什么的。妳应该是因为要温书考试而不出去吃的,而且妳吃晚饭的时间也不太晚,大概就是六七点的时候,所以,时间无多。

    我忍着痛尽量快速地把身上已经擦破和弄脏的衣裤换了下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痛感已经彻底地散了出来,无论是擦伤的表面痛楚,还是撞到扭到的内伤,都在无时无刻地泛滥着。就算是静止不动,也好像冲击波似地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在痛源的附近。而且随着每一个肌rou的动作,这种冲击波又被几何级数似地刺激和放大,被牵引带动到更大的范围。其实,几乎是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不疼的地方吧。

    这时,真的很想洗个热水澡,但又怕因为动作迟缓而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只好优先处理那些外伤。好在入住的时候每个人都派发了一个小型的急救包,里面有消毒药水、纱布和胶布之类简单但齐全的基本救护用品。我也是曾经因为工作需要而考过几年的急救牌照,应付我现在这种程度的伤势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脱下外套和毛衣之后,发现里面的绵内衣也破了一个大概五公分的口子,肩膀上是还没完全结痂的一条稍短一点的伤口,看上去挺吓人的,不过好在不太深,还没到要缝针的程度。至少我认为是不用的。下身脱了长裤和绵毛裤之后,可见的地方也只不过两边膝盖都擦伤了一片,右边被撞得发紫还肿了一点儿。但轻轻按下去感觉到的那种痛感,应该是没伤到骨头的程度。好吧,至少比最坏好上不少。

    简单消毒包紥了一下之后,便拿着换洗的衣物,极速冲进旁边的浴室。浴室虽然不大,但还是分开了外间和淋浴间。一进门的外间有一个很小的洗手盆,墙上挂着一张镜子。开灯一照镜,哇!不知道是哪个翻滚动作出了问题,竟然擦伤了右边近额头和耳朵前面的不小一片,伤口虽然很浅,但面积却不小,一小条一小点的,都不知道怎么弄。这些小伤口很多都只是刚好擦破了皮,甚至都没怎么流血也不很疼,也可能是刚才其它地方的痛感完全盖过了这个地方,所以根本不觉得,但现在擦消毒水的时候有一点点刺痛的感觉。

    把脸上的擦伤收拾了一下之后,忍着痛慢慢把上衣脱了下来,这才看清楚右肩的整个情况。除了那条比预期要好很多的割伤之外,倒是整个肩膀以至附近一小片地方,都因为撞击和翻滚时的碰撞而发瘀发紫。往割伤的地方擦消毒液的时候,真是有一股钻心的痛,忍不住轻轻喊了声“沃特则法克!”

    把伤口处理好之后,稍微转动了一下右肩,虽然也是疼得叫爹,但总算是应该没有伤筋动骨的,年轻就是好,要是能再坚持锻炼一下就更没得说了。

    最后仔细又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可以看得到的地方,除了后背和两肋应该是在翻滚的时候被硌得有一点瘀之外,实在是看不到其它可见的伤痕了。当知道了大概齐的伤势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看着镜子里从来没见过的自己的惨状,忽然释然了起来。嗯,我跟自己说,我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也买到想买的炸鸡了,剩下的就只是要再抓紧跟妳一起的时间,无论是改变了什么。

    还有,至少,嗯,我现在没有宿醉的头疼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