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冤家

    长安镖局的公子哥儿心情尤其不错，脚步轻快地在东市街上走着，嘴上还哼唱着不知名的风月小曲儿，让东市商贩游人更加心安的是，今儿郑偿出奇地没给他老爹惹麻烦，沿街逢人便笑着打招呼。

    对方见郑偿如此“亲民”，心中竟是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荣幸”情感，赶忙陪上笑脸回应一句。

    待郑偿离开后，众人便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猜测着今日这“混世魔王”遇到了些什么好事，转了性子。

    再看清这半大孩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进了长安有名的风月地万风楼后，又开始诋毁编排起来。

    “我还道郑家少爷今日被大慈恩寺的圣僧开了心窍，走了正途，现在看来，却是多想了。”

    “可怜郑大善人丧妻，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人都道‘虎父无犬子’，这郑偿却是个如此败坏门风的纨绔...”

    “都是天命，听闻这纨绔出生不久，便有一仙家下凡，说此子乃是妖物转世投胎。未曾想这厮妖力了得，那仙家使出诸般神通却收服未果，只得留他为害人间。”

    ......

    只听那闲言碎语渐渐有些不着边际，那过往吃过郑偿暗亏的众人却不辩驳，纷纷附和不说，还要添油加醋杜撰一番，仿佛当时自己在场一般。

    不过对于郑偿来说，此等于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向来是无所谓的，哪怕被他听到，也不会在意。

    在大人的世界里，这种社鼠城狐的富家子弟，理应敬而远之。殊不知，在孩子的世界里，这种带着众多反面标签的，反而更能引起崇拜，张永安便是其中最为忠实的信徒。

    万风楼，乃是大唐规模最大、名声最响的青楼。

    一个风月之地，名字却带着些古怪的江湖气息。

    有传言说，当年楼成之时，本想取名“万凤楼”。考虑到大唐虽是个开明盛世，但“龙”、“凤”等一些敏感字眼还是能避则避，便改名换做“万风楼”。

    此处名为万风楼，却并非当真有上万个姑娘。巅峰之时，有近乎二百之数，规模也并不小。

    郑偿前脚刚踏入万风楼，便连着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心中暗想：这暑伏的天气，莫非也能染上风寒？

    这边响声，也引起了在一旁招呼客人的老鸨萧妈的注意，看清来人是两个半大孩子，却也丝毫不惊，满面春风地迎将上来，纤细腰肢走动间左右晃着。

    “哟，我道是哪位贵客登门能有如此动静，原来是郑公子和张公子。”

    萧妈头上插着一翠玉细钗，手上拿着一薄绢团扇，半掩嘴唇，一对勾人眸子含春望向郑偿。三十有余，四十不足的年岁依旧风韵犹存。

    这对于大多数男人都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尤物在面前站着，郑偿却视若无睹，甚至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而身后的张永安，双眼却已经有些发直，盯着一些不可言状的凹凸之处，喉结也是不断上下翻动。

    郑偿慵懒道：“萧妈，如往常一般，寻两个精通乐理的姑娘给小爷唱些时下好听的新曲儿。”

    萧妈捂嘴吃吃笑道：“我在这万风楼二十多年，什么客人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如你们二人一般，每次来此只为听曲儿消遣的。”

    两人谈话十分熟络，看来不过十四岁的郑偿竟是此地常客。

    郑偿干笑一声，道：“嘿嘿，萧妈，咱们万风楼的姑娘个个都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奈何我们二人着实不好此道。”

    身后的张永安心中虽未如郑偿一般“清高”，但嘴上却也跟着违心附和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萧妈不知信是没信，道：“两位公子楼上厢房歇息片刻，这边马上差人送姑娘上去。”

    郑偿满意笑道：“若是曲儿唱得好了，小爷赏钱自是不会少给的。”

    萧妈闻言又轻笑一声，道：“瞧郑公子这话说得，万风楼虽在唐都，但如你这般出手阔绰的主儿，却当真不多，理当好生伺候着。”

    郑偿和张永安两人上了二楼，这处光景又和一楼相差甚远，一群男男女女在走廊嬉戏打闹，厢房内还隐隐传出一些不可描述之声。

    郑偿面不改色，在人群中穿梭自如。而刚才还附和郑偿的张永安此时却心有旁骛，左瞧右看，脸上好奇中隐隐夹杂着一些神往...

    正在前方走着的郑偿忽听身后一声痛叫，回头看时，张永安已经坐倒在地，面前站着一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子，这胖子眼上还蒙着一条丝巾。

    那中年胖子一把扯下丝巾，看清坐在地上的竟是个孩子，当即怒骂道：“你个兔崽子，出门不带眼的？”

    中年胖子面上尽是厌恶，双手在身上不住拍打。

    张永安性格虽然较郑偿老实稳重许多，但也是个骄纵惯了的官家子弟，哪肯在嘴上吃亏，坐在地上便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家猪成精了，跑到此处撒野，原来竟是个人，实在对不住。”

    胖子闻言，眉毛倒竖起来，没好气道：“好你个没教养的杂种，今儿我陈大江就让你长长记性。”说罢，挽起袖口，便扬起手作势要打。

    这陈大江赫然便是那陈二河在朝中做官的爹，如今竟是冤家路窄，在此处也能碰到。

    “陈大江，你若是打下去，我便让你父子二人今日一并变成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