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十二小时的黑夜
“呜......”白色的大床上，柯茵四肢摊开，被子早就被扫到了床下。 距离红线之妖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 彩狐将队员们带回临时驻地修整，位于郊区一座隐蔽的山间。因为不确定柯茵变成子妖后的安全性，彩狐不顾柯茵的百般求饶，把她独自关在一座塔中，并在塔底布置了镇妖的阵法——当然，都是限制性的阵法，没有威力巨大的杀伤性镇妖阵法。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尽管在车级靖妖人来时她曾犹豫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唐祈煜和柯茵。因此，对队员们她只说柯茵受了重伤，需要治疗，作为除自己之外唯一的女性队员，不方便探视也很合情合理。 每天，彩狐都会去探望柯茵。柯茵对于把自己关起来耿耿于怀，每次都假意闹别扭。对于柯茵的小脾气，彩狐自然是心照不宣——毕竟柯茵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安全的——每次都能把柯茵哄得很开心。 并且，除了一双眸子变成碧绿色的，柯茵并没有表现出妖的特征，也许只是两颗小虎牙变尖了？ 尽管如此，彩狐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要完全相信妖，对于和妖持续战斗的靖妖组来说，是不可想象的。真正打动彩狐，让她决定相信唐祈煜的是，那巽字第七叛变之妖的称号。听说叛变之妖四处狩猎妖，并非争夺领地，而是有意识的有目的性的屠杀，在有智慧的妖族和人类内部已经广为流传。 今日，那个奇怪的家伙就要来了。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能劝说他帮助靖妖组或是提供一些有关妖的情报，也是非常有价值的。更何况，他救了自己和柯茵的命，如果他不是妖的话，那自己一定无所不遵。 想着，彩狐推开柯茵房间的门，看到正在床上伸懒腰的柯茵。听到开门声，柯茵飞快的把伸出的手脚缩回，把身体面向墙壁，假装还没有醒来。只不过，这些小动作，还是瞒不住身为马级靖妖猎手的彩狐。 成为子妖，好像并没有提高柯茵的身体能力，这也让柯茵有些懊恼。 与彩狐不同，柯茵并没有对自己变成子妖这件事很担忧，看样子是十分相信唐祈煜的。对此，彩狐也不敢劝说，之前那只妖可以看到柯茵的一部分记忆，谁知道他能不能听到自己讲话。 “小——绿——”彩狐露出笑容，双手伸到柯茵腋下，两名少女顿时笑闹在一团。 让队员们看到彩狐队长这一面，恐怕一定会吃惊的嘴巴都合不上吧。 ------------------------------------- ------------------------------------- 太阳冷冰冰的，晦暗的落下西山。 靖妖组驻地的巡逻人员站上哨塔，警惕着周围的情形。 “啊...你说靖妖组为什么不能像治妖省那样，用雷达和现代枪支呢...这样巡逻实在是太累了....”站岗的猎手打着哈欠抱怨道，左手中却紧紧握住一杆靖妖猎枪。 “毕竟我们不能和政府的财力相比啊。而且，对付妖，不能用对付人的那一套来。二十年前的事，你忘了吗？”另一个站的笔直的中年人盯着阴森森的山峦，“哼，明明妖这么活跃，但是现在最强大的武器却是去对付人类自己的。” “唉...也是.....咱们说的好听叫历史悠久，说的不好听就是民间组织吧。” 夜深，连飞鸟都不再有所动作。 中央塔楼顶层，西侧房间。 柯茵靠在彩狐肩膀上打着瞌睡，彩狐戴着半面狐狸面具，彩带缠在腰间，但扇子却放在墙角的桌子上。 风动，雾起。淡淡的烟雾从窗子里飘进来，让皎洁的月光照的透亮。蝉鸣声声，寂静异常。 彩狐的双眼紧紧盯着窗口。微风将窗框吹到墙壁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们好。”声音那么突兀的从盯着窗户的彩狐身后出现，又仿佛毫不违和。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会走窗户....”彩狐故作镇定，并未回头，但她已经听到身后的大妖把玩自己的扇子的声响。 “嗯...”柯茵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回过头去，“啊！” 唐祈煜正坐在床上，柯茵回过头，二者的鼻尖差点碰上。她赶紧把头缩回去，躲在彩狐身后。 “不用那么害怕我吧。毕竟已经成为我的子妖了。”唐祈煜微笑着说，伸出手想去拍拍柯茵的头顶，却被她躲开了。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说起来我还没有对你说过谢谢啦...”柯茵脸上一红，扭头说道。可能是成为子妖的缘故，她对唐祈煜亲近了很多，对于唐祈煜作为妖的恶感也消退了不少。 彩狐咳嗽一声：“这位...阁下，非常感谢你前几日搭救了我和小绿的性命，靖...不，我们必有酬谢.....” 以前她从来没有和妖说过这种话，每次都是厮杀，就算和有智慧的妖对话，也不过是勾心斗角或是拷问、放狠话，对妖像朋友一样说话，还真的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彩狐感到很荒诞，也很匪夷所思。 “喂...!”听到“小绿”这个外号，柯茵猛地打了彩狐一下。她本来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只是因为彩狐被抓之前才那么消沉。 “我有名字。我叫唐祈煜，是人类的名字.....”唐祈煜笑了笑，“至于我知道你那个外号，是因为我能够看到你的一部分记忆哦。” “诶？什么？那你.....你....”柯茵脸上又是一红，竟然说不上话来。 “好了好了，小绿先不要说话。”彩狐拍拍柯茵的头，让她伏在自己肩膀上看着唐祈煜。说实话，自己还没有放下戒心。有智慧的妖往往目的不纯，花言巧语，自己并不能判断他的真实意图。只是，“救了自己”这个条件，值得自己用“只关乎自己”的所有情报来报答。 “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想请彩狐小姐帮忙。”唐祈煜微笑着，碧绿的眸子还是那么清澈，“第一件，我想了解一下有关....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虽然普通人不懂得，但靖妖组的马级队长，应该知晓一些吧。” “诶...二十年前的那件...”彩狐错愕了。 “我当时另有要事，并未参与其中，所以不了解。”唐祈煜给出了一个生硬但是却无法反驳的借口。 当时..... 离字第二的大妖“余烬驹”从天而降，毁灭了自己所在的山头，连师父都败在他手下，师兄师弟葬身小妖之口的不计其数。但是，在二十年间，自己专注猎妖，极少和人类接触，哪怕是短暂的接触，也基本上是被靖妖组或其他组织所追杀。因为和师父的约定，他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 只不过，在最近自己才了解到，人类口中所谓的“二十年前的惨剧”并非指自己的山头毁灭，或是说，自己的山头毁灭只是事件全貌的冰山一角。随着自己的调查，他越来越发现这件事背后的疑点重重。 这件事似乎严重到令全人类高层瞩目，但普通人却至今不知情；更奇怪的是，自从这件事之后，妖的活动就不再频繁。唐祈煜想找到人询问，但一直没有成功。这次住到蜘蛛妖那栋房子，也有为探索这个事件真相的意图，虽然大部分人都三缄其口，但仍然获得了一些信息。 因为妖的身份，很多人并不会透露给自己信息，甚至会千方百计猎杀自己。因为师傅的教导，内心把自己看成人类的唐祈煜不愿意去逼问拷打，或是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收集情报变得困难重重。如今，唐祈煜来找彩狐的最大意图之一，就是询问这件事。 自己一定要找到“余烬驹”，然后，为师父他们报仇！ “嗯...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本来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彩狐犹豫了一下，“二十年前，我也才刚刚一岁。小绿只怕还没出生。这些事情，我是听我的前队长讲述的，他本人在讨伐盘踞地铁站中的妖时不幸牺牲.....” “不要说废话。”唐祈煜懒洋洋的说，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柯茵露出小脑袋盯着他。 虽然被回怼了一句，但是彩狐越发感觉到面前大妖是那么的像人：“嗯...这个事情还得从更久的时候说起...” “说。”唐祈煜翻了个身，四肢摊开倒在大床上——他现在穿着一件宽松的帽衫，在被房东小姐说古怪后，他这几天好好的观察了一下行人的穿衣风格。 “从几百年前，妖这个种族就出现在人类视野中。他们无恶不作，并且具有人类没有的一些能力，比如起雾、飞翔，最重要的，是他们具有欲望，这些欲望似乎不能被抑制，比如吃人。正因如此，有许多人被吃掉了，民间也流传起了有关各种妖的传说。”彩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随后，民间迅速出现了对抗妖的方士、道士等人，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念符咒，织红线等，但是，说实话，这些办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当时的官府组织了军队去清剿妖，根据秘史记载应该是死伤惨重。但是这时候，靖妖组成立了，我们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对抗妖的组织。” “靖妖组的设立者，也许你想不到，也是一只妖。”彩狐看着唐祈煜。“他告诉了第一批靖妖组的成员，世间有一百二十八大妖，是最强的妖族，也是妖的中心力量，一些关于妖的理论，比如欲望，比如弱点，也都是他告诉人们的，可以说，如果没有他，那么人类将无限制的沦为妖的口食。” “一只妖？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唐祈煜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发问。 “你还不是帮助了我们。”柯茵伸出头，气鼓鼓的插了一句。她也好奇的看着彩狐，作为一个一直作为试验品在研究室训练室里的花朵，她也很少听彩狐讲这些。 “别打岔，听小狐狸说。”唐祈煜还是没有回头，闷闷的说。 “.....呜！”柯茵还想说话，血液中却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身体不听使唤，她的全身都在说服自己，听从面前的大妖！柯茵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血液占比越高，兼容体对母体党的服从意识就越强。这也是为什么柯茵在对抗红线之妖的时候没有选择趁机喝下红线之妖的血液——这样的确可以变强，却不得不听从敌人的话。 彩狐并没有注意到柯茵的异样，继续刚才的话题：“靖妖组成立后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到现在其实有些没落，沦为了山野乡村之间的对妖组织。现在各国政府应该也有专门的对妖部门和对妖研究组织.....” “这些和二十年前的所谓‘惨案‘有关吗？”唐祈煜坐起来，看着彩狐的那张狐狸面具。那上面的狐狸是哭脸。 “嗯....这是一个‘背景’，然后就说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是妖活动非常猖獗的时候，许多向下的村子遭到屠村，连城市里也频发案件。妖的存在马上就要曝光在人类普通民众的视角之下，如果真的那样，会出现非常严重的矛盾，人民也会恐慌。”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政府组织了规模最大的讨伐组织，计划一次性消灭妖。他们装备了最新式的枪械，听说还出动了一些生物兵器、对妖战术之类的，靖妖组也收到了政府的命令，要求一起前往讨伐。总之，那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最大规模的行动，可以称得上...” “战争。”彩狐的表情很复杂，她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场所谓的战争，她所知道的，只是那场战争夺走了自己的归宿。 “那么结果呢？在那之后我听说妖的活动变得稀少并且隐蔽，想必取得了不错的成功吧？之所以被称为惨剧，想必也是折损了许多人手吧？”唐祈煜问。 “.......”彩狐出人意料的沉默了。 “后来怎么样了？快说呀。”柯茵好奇的推着彩狐的肩膀，眼底深处却没有那么平静，语气也显得刻板的平淡。 “有大妖做法。七十二小时的黑夜。出去围剿妖的人类军...包括靖妖组和一系列科研、战斗组织....” “全军覆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