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地腊

    沐浴兰草后的绿雪，一头秀发乌亮湿滑，散发阵阵兰花的馨香。藕色圆领罗衣和她那粉樱红唇相映相衬，叫人可疼可爱。她拾起正温的茶，一饮而尽，顿觉头清腹爽，口齿间不似先前那般烦渴。抬起头，绿雪瞥见檐下悬一艾草猛虎，须眉上翘，怒目圆睁，四爪腾空，似从山林间呼啸而来扑向魑魅魍魉。推开花窗，院内nongnong药香迎面扑进室内，逐渐驱散烦热，愈觉清爽起来。

    每年地腊之日，师兄用艾草编成的虎儿形态不一，或跃或卧或怒或威，坐镇门院明暗各处，为家人避秽驱邪。

    “五月五日五，天师骑艾虎。赤口上青天，百虫归地府。”师兄念念有词挥舞点燃的艾草驱赶着院子四周湿邪毒秽，“今日端午阳气盛极，日落戌位，天门开而阴初生，绿雪需小心休息，勿立萧墙之下。”

    “还有，可饮些许雄黄酒。”绿雪在花窗内嫣然一笑，一幅美丽框景便掩映在空灵的红枫下浑然天成。

    “饮了这杯酒，五毒鬼魅皆逃，保我绿雪诸年吉顺安康！”师兄正色道，边用手蘸了杯里的雄黄酒在绿雪额上郑重的写下一个“王”字。绿雪将轻罗团扇挡在口鼻处极力屏住呼吸，却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在师兄眼前，绿雪是如何也长不大的了。”

    两盅雄黄落肚，顿觉血脉偾张，就像师兄点燃的艾草，药香借酒力驱赶身体里积聚的湿邪。只一刻功夫，便觉心开目明，筋脉盛热。

    “有雄黄助威，功力似乎大增，师兄可敢与绿雪论剑？”

    “今日诸事不宜。改日与你比试。看师兄这厨艺可了得？黄梅配黄瓜，黄梅生津解暑，敛肺止咳。黄瓜除热利水败毒。茭白也极好，解热毒除烦渴，入肝脾肺，归经太阴，只因性寒，虽处雾露所聚之地，然五月阳气在表，內里虚弱，虽用了姜汤稍加调和，也不可贪多。”各色黄、绿、白等小菜和粽子配在菖蒲卷叶纹青花瓷盘中，晶莹清爽，好不鲜美。

    “师兄，容绿雪缓息片刻再吃，不然就快积到脖子啦！”

    “咦？这莫不又是师兄的诡计？知与我论剑没有胜算，有意弄这许多好菜勾我撑破肚皮，用此诡计来损我功力？亏我道高一尺，一眼看穿！”

    “嘿嘿嘿，绿雪何人？天眼一开，百鬼莫来。师兄哪里敢有半点阴谋，确是赤诚一片。”

    “那就请师兄把这些个好菜都吃掉，以证清白。嘻嘻嘻。”

    “诶呀呀，绿雪饶命啊。师兄我也需缓息片刻，不然也到脖子啦。你这是静空舞剑起风云啊。”

    “怎讲？”

    “无中生有啊。”

    “嘻嘻嘻，师兄你又编排我。”

    “嘿嘿嘿。”

    ……

    半亭外，谁知何时细雨漓漓，不觉已到黄昏。正是：

    云霞斜照娇靥红，

    花碟闲酌酒还空。

    烟雨亭间仲夏日，

    情深缘自手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