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吴雄愁眉苦脸地举起酒盏,一口饮尽,又斟满一杯。吴毫知兄长苦闷,默默为兄长夹了一筷菜食,放入兄长碟里。 司马胥夺过吴雄手中酒壶,纳闷地说道:“你这要娶妻的人,为何如此愁闷?” 岱士诚朝着吴毫挤眉弄眼。吴毫知是兄长心事,也不好言与外人,只得向岱士诚摇头作答。 “哎,你这是怎么了?”司马胥越加不解了,“娶得佳人,如此好事,你还在此酗饮。小王我的妻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难道是长相不雅?”岱士诚小心翼翼地问向吴毫。 吴毫真心地摇头。 岱士诚无语而对,这两兄弟,一人只顾自己饮酒,一人问之尽摇头。他瘪瘪嘴,无奈地看向司马胥。 司马胥给自己和岱士诚斟满酒,举起盏:“既然他不想说,我们就陪他喝吧。” 也不知几壶酒入腹,四人皆喝得醉醺醺的。 吴雄看着司马胥说道:“我要离开洛都了。” “啥?”岱士诚一时以为听错了,“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司马胥觉得头昏脑胀,摇摇头,努力集中神志。 “父亲已托妻家为我在驻北边军中谋了职缺”,吴雄厌厌地说道,“成亲后就走。” 岱士诚瞠目结舌地问道:“你夫人呢?这一成亲就走,要何时才能回?” 吴雄不语,端起酒壶直接灌入口中。 吴毫撑着头,揉着太阳xue:“父亲让新婚嫂子和大哥同去,还有小弟末同去。大哥觉得过去全要依仗妻家,所以心里烦闷。” 岱士诚问道:“你父亲如此是为何意呢?凭你父亲的官职,你吴雄的才能,在洛都里谋个实职也不难吧。何苦去借妻家之势?而且你那妻家也只是个军中校尉而已。你能借什么势……对了,吴末有十四了吗?也入军中?” 吴毫大着舌头,一手比了两指:“十二……差几月。” “十二?”,岱士诚惊呼道,“吴末入军中能做甚?” “父亲言洛都子弟多不学无术,五谷不分,涂脂抹粉”,吴毫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边城民风彪悍。父亲认为末去边城更好。大哥是长子,需要顶立门户,边军更容易累积军功。” 司马胥听着吴毫所言,眼光沉沉,脑里飞转,总认为吴必伦此举必有深意。可惜饮酒过多,让他的头脑混沌一片,理不出由头。看着吴雄以酒消愁,不禁说道:“不就是入边军吗?依你吴雄的能力,三年成尉,五年封将。我司马胥的知己岂会是无能之辈!” 岱士诚也迷糊地搭着吴雄肩膀说道:“就是!”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司马胥拍着桌子大声地唱诵起来。 吴雄醉眼迷蒙地看着司马胥,笑道:“好!我吴雄定要封将而归,拜执金吾!” “哈哈哈,有志气”,司马胥开怀地笑起来,又劝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征战沙场,痛快杀敌,男儿之志也。好过我郁志未伸,还要缩头保命。” 岱士诚扑通一声,滑到桌下,摊成一堆软泥。 司马胥用脚踢了踢岱士诚,取笑道:“这怂货!我们继续喝……可惜不悔身在营中……等你走前,我们聚齐了,再畅饮几夜!” 吴雄举起酒盏,欲一口饮下,看了司马胥一眼,轻声说道:“洛都将乱。元闵莫在洛都久滞。” 司马胥沉默了一阵,只说:“已在局中,身不由己。” 两人不再提起朝局,只论起北境民俗风物来,兴之所至,击箸高吟。随从多次探问,皆被两人赶了出去。直到晨曦透入,二人才伏桌睡去。 杨懿定下了派亲信下属去统筹漕粮之数,遣下属将名单交给了胡奎。 胡奎仔细看了名单上的名字,抬手起笔将“胡清焯”划去,又划去了两人名字。 “来人。” 随从走进屋内。胡奎把名单递给他,吩咐道:“交给黄为海大人。就说丞相已定,按单子上的人知会。” “诺。” 次日,由宫中派出的漕粮使秘密奔赴各仓,查数粮数。 这日,南北通货行近日新到了一批异域珍宝和香料,引得不少达官贵人的家眷闻风而来。铺子二、三层的厢房里坐满了前来挑选的贵人。小厮们喜笑颜开地穿梭在各个厢房间端茶送水,陪看物什。 陈侍仪带着两个仆妇从公主府的马车上走下来。门仆见车上“长公主府”的徽记,连忙跑去禀报关掌事。 关文辉正在账房中和下属对账,一听长公主府上的人到了,放下账册,亲自出去迎接。 “陈侍仪,请这边请。” 关文辉将陈侍仪带上三楼最里一处厢房,让小厮端上热茶并果子点心。 关文辉恭敬道:“赶巧,日前铺子里到了些好货,都是从西域来的珍宝、香料,还有些异域织锦。鄙人让人呈上些精巧的物什,可供侍仪挑选。” 陈侍仪含笑点头。 关文辉亲自出门招呼随从,点了些物件,搬到了厢房。 陈侍仪带着两仆妇一一看过,选了几件宝石首饰,几件宝石盆景和一些香料。 关文辉命人包上,搬到公主府的车上去。
陈侍仪笑着说:“让这两仆妇随去,清点一下。” 关文辉点头说是,命人随两仆妇一起去,小心装车,切莫碰坏了宝石山子。 见随众退去,陈侍仪说起了天气,叹气连连,只怕今岁百姓要断粮了。 关文辉在旁应诺,并不搭话。 “关家怕也要去拉漕吧”,陈侍仪瞅向关文辉,语气随意地说,“昨日巧遇刘侍郎夫人,说她家大人也被遣出去了,说是去淮北了,也不知是去作甚。炎热闷人,刘侍郎夫人还担心刘侍郎的身体呢。还有李漕丞家的,也不知行路有多难啊。” 关文辉小心地回道:“是啊。这老天爷不赏雨,我关家入漕也不是时机。唉!听候朝堂吩咐吧。若都水台有命,还不是得去拉漕。” 陈诗怡起身,对关文辉笑着说:“前次从你们这里买的宝石石榴盆子,甚得太后欢心。我家公主亲自呈给太后,太后嘱咐我家公主常进宫去陪她说话。可公主喜静处,也不常入宫里。只是太后这几日想念公主,特遣宫婢来催。公主这才让婢子选几样物件,入宫的时候呈上。” 关文辉一听,更是恭敬地说:“今后凡到货,鄙人会亲自挑选精美的物什,送去长公主府邸,也免得侍仪亲自前来,怕招待不周。” 陈侍仪笑着点点头,照例给了他一个锦缎荷包:“长公主一向大方。你有心了,赏赐是断不会少的。” 关文辉双手接过,不停地道谢。 待送走陈侍仪后,他赶忙走向后院。 一到梧桐院,见大门洞开,暮雪站在门外,眼睛圆睁,竖着耳朵在偷听。 关文辉抬脚的一瞬迟疑了一下,身形敏捷地绕着院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暮雪身后,探出一小半身子。 梧桐坐在案后,提笔书写。 司南坐在梧桐身后,右手掌着梧桐的右手,带着梧桐落笔成书。 司南用很低的声音在梧桐耳边道:“杨雍笔力很深,提钩处需用力转之。” 梧桐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继续行笔。 “不错”,司南看着梧桐的侧颜。 暮雪在门外打了个寒颤,满脸羞红,一双眼睛像天上星星一样,使劲眨巴。 关文辉耳力不如暮雪,没听明白,轻轻问了声:“什么不错?” “啊!” 只见暮雪滚进了房内,非常不雅地行了个五体投地之大礼。 关文辉想拉没拉住,看向屋内两人,干笑几声:“呵呵,老奴将才来。哟!暮雪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