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弄巧成拙
来的人竟然是申枫,手中端着一只瓷盘,上头有各样酒菜,更重要的是,他腰间挂着一把银晃晃的钥匙。 “几位都饿了吧,来来,这有上好的饭菜,”申枫蹲下,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从扁口将托盘递进来。 风间月半信半疑地接了餐盘,牢内阴暗,也看不清什么菜色。 “是你爹让你来的?”楚汀兰把住洞口,问。 “怎么会是他呢,是我自己要来的,”申枫笑着,把钥匙也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我们在一瞬间都陷入了巨大的惊诧。圆睁着眼看这孩子。 难道我们错怪了他,他有着天使般的个性吗? 连一直静止坐着的红重,都踉跄着从房间的另一边就要过来。 然而这时,楚汀兰掀开酒壶的盖子,一闻气味,花容失色,失声叫起:“这是尿!” 与此同时,那柄钥匙也像长了翅膀,嗖地一声又从门缝下飞出去,饶是红重手快,将它拍了一把,还是没能阻止,原来钥匙后头早连了极细的线,主人一拽,就回去了。 众人惊疑,忙看那托盘里的酒菜,仔细一瞧,所谓的菜或是土块,或是腐rou,甚至还有一碗都是蟑螂,一开盖子唰地爬得四散。而那壶“酒”,散发出浓重的sao味,就像小王说的,实则是尿。 门外传来少年恶作剧的笑声,夹杂一丝不满:“怎么这么快就露馅儿了,不好玩,不好玩!” “你这小子,好生恶毒,”风间月怒起来,道,“我们不过是几句口角,哪里有生死大仇,值得你这样?” “错了,错了,”顽劣少年在外摆手,“关你们的是我爹,你们有什么大仇找他说去,我只是戏弄你们,报报口角小仇,对不对啊?”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风间月还要说些什么,但少年已不多听,故意哼歌哼得很大声,自顾远去。再度留下被外界遗忘的房间。 牢房中再次陷入沉默,我看着申枫的背影,有种奇怪的感觉,格外觉得他额头和眼睛,弧线跟红重很像。 楚汀兰则是看着红重,虽然没说出口,但眼神中有些抱怨:红重甚至已经接触到钥匙了,竟然还被那孩子扯走。 确实,我理解,当燃起的微茫希望再度熄灭时,那种苦涩比从未拥有还有难熬得多。 但我还是开口,侧面帮红重说了些话。 我笑道:“汀兰,申枫那小子敢这么干,估计也是试验或者计算过的——差之毫厘的失落感,要远远胜于从未有过希望,你千万可别因为这个胡思乱想,反称了那小兔崽子的意。” “我没想什么,”楚汀兰听出我弦外之音,面色微红,走到一边去了。 这时红重半跪在地上,用手势跟我比划。 跟她认识久了,我多少也能看懂点手语,连蒙带猜,觉得她比划的是“火折子”。 我身上没带,忙问风间月:“你带火折子了吗?” “倒是有,”风间月道,“可就一折,先前咱们不是说省到最关键的时候用吗?” “现在可能就很关键!”我已经猜想到了为什么红重要火折子,坚定道。 果然,火光点起来,向地下照去,一瞬间无论风间月还是我,脸上都绽开笑容。 也许申枫试验过把钥匙塞进来再迅速抽取,但他一定,没有在地牢这种长年潮湿的粉土地上试验。 火光掩映,风间月双手护着,地上的光照范围里,印下一把清晰而深刻的钥匙模。 “真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啊,”楚汀兰也忍不住跑过来,开了句嘲讽。 我们不由精神都是一振,但旋即风间月又道:“可要用什么材料来铸呢?” “他不是也送来了么?”我微笑道,众人跟着我的目光,瞟到那方托盘。 虽然酒不是真的,但酒壶是……那是一把精致的锡壶,在幽暗处散发银亮光泽。 如果化学还没都还给高中老师的话,我记得锡的熔点,是很低的。 “漂亮!”风间月禁不住甩个响指 于是大家各自分工出力,先将墙角的稻草棉絮堆成一堆,用火折子引燃,整个房间登时亮堂起来,而后又将那锡壶用刀削成小片,放在瓷碗里加热,很快溶解成了锡浆,将锡浆倒在地上的印子中,等其冷却,就成了一把银闪闪的钥匙。 真是没有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本来充满恶意的玩笑,竟然成了我们逃出生天的契机。 我们把钥匙插入锁孔,卡塔一声,门开了。风间月带头,我们鱼贯而出,拾级而上。 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纯属巧合,就在我们快马加鞭,想要冲出这座红叶山庄时,遇到了前来查看的申当楼,身后还跟着申枫。 我怔了一下,但旋即面对,横竖在这座岛上,早晚都要遇到他的。 而且,我也想给红重讨个公道,他申当楼是个素有口碑,侠名在外的人,为何要对红重和我们,做下这等见不得光之事。 结果,我发现,在打抱不平这件事上,你永远可以指望风间月。 我还没开口,风间月先指着申当楼鼻子:“申岛主!你好歹是一岛之主,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怎可如此人面兽心,残害师兄家的孤女?该不是,石守义就是你杀的,夺了这岛,如今还要杀他女儿?” 申当楼眼中现出怒火:“一派胡言!师兄他是辛劳病逝,由不得你血口喷人!”
申枫亦帮腔道:“就是,师伯是自然病故,临终当着山庄所有人,传位给我爹的,数百弟子都可作证!” “那你为何要暗害他女儿?”风间月追问。 申当楼微微低头,但很快又抬起来:“我敬师兄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因他害我妻子惨死,家破人亡!这些,还不够么?” 我一怔,果然,跟小王告诉我那秘事有关。 风间月略愣:“你说什么?石守义害你妻子?” “当然!”申当楼眼眶发红,状若疯狂,“那年我因事离岛,将身怀六甲的怜枫托他照料,怜枫与我结缡十载,恩爱有加,哪知去的时候还言笑晏晏,回来却是一具冰冷遗体!” 风间月并不知此事来龙去脉,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因此楚汀兰忍不住上来帮腔:“女子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赶上天灾,这你也能怪人?是不是太会牵拖了?再说,当时石守义自己怀孕的妻儿不也都没保住吗?你好歹还有个儿子留下呢!” 我睁大眼,看着小王,原来当时石守义的妻子也在待产?这事你之前咋没提呢。 突然之间,灵光闪现,几件事情在我这里可以用逻辑串成一条线…… 申当楼听闻此言,面色青黑,却没有再反驳,而是在沉默两秒后猛地爆发:“老夫家事,何必与你等口舌?!这山庄之外,都是我家弟子,擒住你等,再来说什么是非曲直!” 一言间,他就要唿哨,招呼大批弟子前来帮手,而风间月和红重也躬身,各自拔出长剑短刀,风间月下意识把楚汀兰护在身后,而红重则向前一步,挡在我的前头。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方才在一片昏暗中不显,而此时我赫然发现,红重腰带后头,别着一朵镜花。 大概是昨夜从镜花池中顺出来的…… 我颇惊讶,红重这老实人一般不会这样啊,但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灵光一闪,大喊出声:“申当楼!你要知道,叫人围观,对你没一点好处!” 说着,我从红重腰带抽出那朵镜花,高高举起。 申当楼脸色大变,扑来就想抢夺。 但他毕竟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将那花丢给红重:“查看申枫出生那一天!” 红重接花,愣了一秒,但还是试探性地割破手腕,将花梗插入血液之中。 我为她将发动镜花的咒言念了出来: “以魂为誓……” “以血为凭……” “世间悬镜……” “以辨分明……” “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