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武道

    差事办完，一行人离开诏狱。

    出了地牢大门，左右两侧是廨房，里面传出呼喊喧闹声。

    名唤张安的缇骑按捺不住手痒，说道：“大人，今儿没了差事，我去摸两把骨牌。”

    “去吧。”

    熊校尉摆摆手，又叮嘱道：“莫要离开镇抚司，若是紧急集合寻不到人，轻则杖刑，重则斩首！”

    “规矩咱懂。”

    张安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走向其中一间廨房。

    另三个缇骑紧随其后，看他们脸上热切神色，显然平日里没少耍牌。

    周易稍作犹豫，也跟着去了廨房。

    原本打算去校场修行铁腿功，熟悉凭空得来的武道修为，然而转念一想，此事必须隐瞒。

    锦衣卫的职责可不止抓犯人，还有监察、密探、督视等等。

    譬如某地有僧人讲法，或道士治病，甚至传闻闹鬼，锦衣卫密探都会调查清楚原委。

    发现不寻常者，可先抓后审！

    周易就属于不寻常的异类，人尽皆知他修炼家传刀法，且武道天赋寻常，十几年修炼仍然在锻体境，忽然就通过铁腿功突破淬骨。

    镇抚司的密探和仵作，一定对此事感兴趣，说不准就开膛破肚查验。

    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会施展夺舍、附身等异术，曾控制锦衣卫在诏狱造成大乱子。

    “须谨慎小心，不能暴露武道修为。”

    周易可舍不得离开诏狱，这里多的是凶犯凝聚功德，安全又效率。

    外面的江湖凶人狠厉残暴，可不会束手就擒，甚至不会与你正面打斗，诸如围殴偷袭陷阱下毒之类，令人防不胜防。

    纵使是传说中的武道宗师，中了陷阱、奇毒，一样得引颈就戮。

    周易跟着同僚来到丁字廨房。

    推门进去。

    嘈杂声灌入双耳，二十几个锦衣卫缇骑，围着中央一张八仙桌声嘶力竭的呼喊。

    “七七八八不要九……”

    “别来六点……”

    “开开开！”

    亮牌分出输赢，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得意大笑。

    周易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沉迷耍牌的锦衣卫，不禁摇头叹息。

    大魏太祖横扫九洲建国，择军中功勋卓著、实力强横的兵卒，组建成监察九洲三十六府的镇抚司。

    那时候锦衣卫实力强横，朝堂、江湖无不谈之色变。

    之后历经五朝，太祖之孙元和帝恩荫勋贵成为锦衣卫百户、千户，玄孙承露帝更是令宦官执掌镇抚司。

    勋贵、太监加入镇抚司，一点儿正事没干，反而拖家带口将亲戚子侄招进来，又大大拉低了锦衣卫实力。

    百五十年过去，镇抚司实力十不存一。

    且不说挂职带俸吃空饷的勋贵子弟，即使如张安等世袭锦衣卫，也少有人勤修武道，整日里吃酒耍钱为乐。

    周易暗自庆幸：“还好锦衣卫可以世袭，否则只能参军杀敌了！”

    大魏没有科举制度，官吏以世袭、军功为主。

    百姓自出生之日就定死户籍，农户就是农户，贱籍就是贱籍，要么一辈子吃苦受累，要么去战场舍命搏杀。

    再无其他任何方式，可以改变阶级。

    晌午。

    周易随着同僚去伙房吃饭，有rou有菜，油水丰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锦衣卫再怎么破落，也是天子亲军，陛下耳目。

    周易坐在角落里，听着同僚讲述江湖、朝堂的奇闻趣事，默默记下几样听着令人心惊的酷刑，一连吃了六大碗饭菜。

    平日里只吃两碗，突破淬骨境后足足翻了两倍。

    下午没有差事，周易在镇抚司闲逛，置身于最正宗的古代宫殿、阁楼，以观赏的目光游览。

    “建筑风格与前世大差不差，细节区别咱也不懂。”

    “对比仅剩的那点高中历史知识，大魏制度整体类似于秦、汉，然而某些方面又特别突出，譬如兵器冶炼。”

    周易将历史不合理之处，归纳于受武道修炼影响。

    武道造成了强有力的个体和阶级，下层百姓更难反抗，制度自然也难以变革。

    路过校场。

    熊校尉正在炼体，三百斤的铁锁，轻松抛来抛去如同杂耍。

    围观的锦衣卫轰然叫好，因为“世袭”、“铁饭碗”等缘由，多数人懒得辛苦练武，却会由衷的尊重强者。

    周易赞叹道：“熊叔当真是天生神力！”

    人与人，生而不同。

    大多数人天赋平常，庸庸碌碌。极少数人筋骨玄异，无需修炼就能生擒虎豹，武道修行事半功倍，实力远超同侪。

    厮混到下值。

    周易与同僚打过招呼，从侧门出了镇抚司，出门就见到巍峨宫墙。

    镇抚司紧邻皇宫正门，左侧是吏部衙门，右侧是兵部衙门，可以说是大魏权力与机构核心之处。

    前面不远处，就是皇宫护城河。

    宽十余丈，河面乌青。

    宫门前修建有五座桥梁，名为五龙桥，唯有王公大臣进宫面圣才能走，周易得绕远走西面的小石桥。

    一路穿街过巷，走过三座坊市来到兴德坊。

    冬日寒风凛冽。

    街上行人稀疏，坊间乡亲见到周易，大都会主动打招呼问候。

    这也是周家在兴德坊居住五代人，换做其他锦衣卫走上街，百姓避之不及，威风凛凛堪比净街虎。

    来到柳树街九号院。

    院门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柳树，另一棵还是柳树。

    树干裹着圈黑纱，墙上挂着白布，门口撒着一行草灰。

    推开院门。

    整个院落都是灰白色调。

    一阵北风吹过，卷起几张未烧尽的纸钱，挂在干枯的葡萄藤上，漱漱作响。

    大魏京都位于雍州中部，冬季严寒，见不到丁点儿青绿。

    周易去西厢房生火做饭。简简单单的大米粥，多放了几勺米，熬熟了稠的能竖筷子。

    呼噜噜喝了一整锅，方才七分饱。

    周易眉头微皱：“这饭量太大了！”

    武道修行得多吃rou，吃大米饭消耗的多还不顶饿，这也是大多数锦衣卫舍弃武道的原因。

    省下的钱可以买地，娶一房妾室，可比闻鸡起舞、风吹日晒的打熬筋骨舒服多了。

    “缇骑月俸三两，也就买三四石米，绝对供不上炼体所需，好在锦衣卫主要收入不是俸禄。”

    “将每月赏赐全部卖了，少则十余两，多则二三十两！”

    镇抚司每月都会发放额外赏赐，诸如米面、布匹、炭火、霜糖等等，名义上是犒劳锦衣卫辛苦当值。

    实则是上峰分润好处，来源就是诏狱犯人。

    或者犯人花银子免去酷刑折磨，或者外面人买犯人命，甚至价钱足够，可以李代桃僵免去死刑。

    譬如今天畏罪自杀的贪官，镇抚司少说收了几千两银子，经过层层瓜分，落在周易手里剩下三五两。

    这银子不能直接发放，会采买成生活用品，赏赐给每个当值缇骑。

    镇抚司上下，雨露均沾。

    胆敢揭露这公开的秘密，自己个儿也得诏狱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