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9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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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听差了?” “嗯——”巧娘定在那里,心中有些拿不准。她只知昨日归来每每想起薛钊,心中便又酸又痛。细想起来,昨日倒是的确饮了酒…… “巧娘不妨回想下,我何时厌弃过你?” 巧娘心中愈发疑惑,想着莫非自己的确记差了? 清风拂面,白纱撩动,她忽而惊醒要去抚那白纱,却已是迟了。一张阴阳脸赫然亮在薛钊眼前,薛钊神色却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巧娘顿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害她难受了这般久,原来竟是饮了酒听错了话? “那,那许是我记差了。” “就是你记差了。喏,快接过去。” 巧娘心中不好意思,将手中衣裳丢在木盆里,在衣裙上略略擦拭了手,这才缓步上前接了两条肥硕的江鳝。手指无意中触碰了薛钊指尖,巧娘顿时心中怦然。 她垂了头,低声道:“你……钊哥儿,要不要进来坐坐?” 本以为他会推却,不想却一口应承下来。 “好啊,正巧有些事要问巧娘呢。” 薛钊推门而入,巧娘疑惑道:“问我?何事啊?” “那人参……也就是地精,多亏了此物,不然绣娘此番只怕性命不保。” 巧娘返身去放江鳝,折返回来道:“从前娘亲也是难产,郎中开了地精吊命。爹爹去城中买了地精,待回来时娘亲已经去了。没用上,这地精就一直留存着。” “原来如此。” 巧娘给薛钊搬了藤椅,待其落座便问:“那小娘子好生古怪,看着在水中颇为灵活,探手一抓就是一条江鳝,结果上了岸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她也是你朋友?” “小鹬啊……”薛钊沉吟了一番,解释道:“她自小生长在船上。船上嘛,一个浪头过来船身来回摇晃,所以她走路就稳重了些。嗯……再有,习惯了船上,猛然上了陆地,就有些晕陆。” 巧娘心中铅云散尽,听得这等新鲜词,顿时掩口而笑:“晕陆?咯咯……我还是头一次听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巧娘也寻了藤椅与薛钊对坐,又说道:“今日怎么不见钊哥儿行医?” “昨日义诊都看过了一遍,想来今日再去也是空等。不如守株待兔,谁若是头疼脑热自己就会来寻。” “也是。”巧娘双手绞在一处,说道:“今日听三娘说,钊哥儿在外间定过亲事?” “是啊。”薛钊便想起了燕无姝,也不知那龙虎山二道离了巴蜀,燕无姝会不会解了束缚。 巧娘顿时心中一痛,强自忍着又问:“那若是钊哥儿出不去此间……可曾想过再……再说一门亲事?” 女子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细不可闻。 薛钊沉吟着道:“顺其自然。” 巧娘心中纠结,何为顺其自然?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正思忖间,薛钊却道:“巧娘可有何心愿?” “心愿?”巧娘想了想,便气哼哼道:“这世人大多忘恩负义,我时而就盼着老天整治那些忘恩负义之辈。” 这个倒是不难,就算不用自己出手,也很容易做到。 “还有呢?” “还有……”她瞥了眼薛钊,又慌忙垂下头:“还有就是,就是一些女儿家心事。” 心中好似小鹿乱撞,巧娘慌乱一阵,转而问道:“钊哥儿问这些做什么?” “就是随口一问。认识了巧娘好些时日,还没好好聊过。”抬眼看了看天色,薛钊起身:“我回去看书,巧娘若是得空可去家中寻我。” “额……我送钊哥儿。” 将薛钊送出门,巧娘依着柴门观望,直到那挺拔身形进得自家,这才施施然回身去晾晒衣物。 她心中胡乱思忖,想着薛钊方才那最后一句到底是何意? 晾过衣物,巧娘匆匆入屋,寻了米粉,摘了斗笠,又打了盆清水,而后对着盆中清水,仔细往那左半边脸涂抹着米粉。 米粉遮了黑色胎记,水中女子顿时颜色好似天仙。她美了一阵,忽而气恼地一拍水面,啐道:“丑八怪!钊哥儿哪里会看上你!” ……………………………… 晚来起了山雾,白茫茫自山巅流转而下,于是这下河口云遮雾罩,好似天宫。 桌案上不过两样菜,一样煎的江鳝段,一样是烤炙的鸟雀。薛钊与香奴相对而坐,一个神思不属,一个心不在焉。 香奴吃着鸟雀,气恼道:“道士可曾与臭鸟说了?” “哦,忘记了。” “算了,明日我再去捉。” “嗯。” 薛钊随口应着,也不知思忖着什么。 香奴等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好奇道:“道士在想什么?” 薛钊终于回过神来,将口中饭菜咽下,说道:“有一桩事有些为难……” “为难?道士不是说过,为难便不去做吗?” “是说过。不过嘛,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好似又没那么为难了。” “道士到底要做什么啊?” 薛钊笑着揉了揉香奴的脑袋,迎着那一双满是疑惑的潋滟道:“香奴可知什么是仙?” “仙?”香奴想了想,就说:“呼风唤雨、飞天遁地,法力无边、长生久视。”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仙——” 食指在杯子中蘸了水,薛钊在桌案上写下字迹:“人在山上是为仙。为何在山上?因为仙要远离尘世。” 香奴懵懂,等着薛钊继续解释。 “为何远离尘世?因为仙人早已看破了尘世。” 性命双修,非止吐纳天地灵机,更需要心量上的修行。南华经内篇逍遥游,其讲述的内容大抵有三,一为心量、格局,二为世人、修行者、得道者之分,三为无用之用。 薛钊反复研读,却从一个个寓言里看到了心量,那逍遥游便是心量的修行之路。 心量如何修行?多思、多闻、多经历。 不曾沾染红尘,又哪里称得上看破红尘? ‘反者道之动’,修行便是从有反于无,再从无反于有,在无有之间不偏不倚。 而后出世既是入世,入世既是出世,此为雕琢复朴、返璞归真。 此真为真心,有真心自然是真人。 红尘游历,炼的是心量。走马观花,粗略看过,那只是游。 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道理摆在那里,你看了,与经历过再去看,所思所得截然不同。 既然游历红尘,不能只游不经历。这浮华尘世,清浊混杂,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说二三言,又哪里会全然顺遂心意? 想到此节,薛钊暗暗拿定了心思。 他长久的停顿,让一旁的香奴等得不耐,忍不住道:“道士到底要说什么?” 薛钊忽而转口道:“哦,我若是娶了李巧娘,香奴会不高兴吗?” “哈?”香奴眨眨眼,蹙眉道:“道士娶了巧娘,便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啊。” “那我还是道士的道侣?” “嗯。” 香奴松了口气,莫名道:“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不高兴?” “哈哈哈——”薛钊大笑。心中却想着,香奴也不知何时才会开窍。如今虽化作了人形,却只是黄毛丫头的心性。 香奴闷头吃了两口,想着道士与巧娘成了婚,便心中有些酸涩。继而问道:“道士喜欢巧娘?” “还好。欣赏是有的,喜欢又谈不上。” “那为何要娶她?”
“这世上又有几人娶了喜欢之人?便是两情相悦,又怎知日后不会彼此相看生厌?”顿了顿,薛钊道:“红尘炼心,总不能一直依着心意行事,那与闭门苦修又有何区别?还好此处是洞天,巧娘也——” 香奴顿时豁达起来。是了,巧娘非人!脱出此间,只怕并无巧娘此人,洞天里的一切如梦似幻。 “好吧,那你何时娶她?” “唔,总要过一些时日吧。对了,还得拜托香奴装神弄鬼一番才是。” “哈?” 薛钊没再多言,只是想着自己在这洞天之中大梦一场,与旁人成了婚,只怕燕无姝知晓了会极为不喜吧? 夜凉蛙鸣远,雨沛风闲。 薛钊吃过饭后便早早修行,两个时辰光景方才冲开一处关窍,离冲破一条大脉尚且遥遥无期。 香奴吃过饭,丢下饭碗便跑出去疯顽。深夜才回返,身上湿漉漉、脏兮兮,偏生心绪极佳,也不知又如何作弄的小鹬。 薛钊刚好收功,瞥了一眼便嗔道:“又弄脏衣服,以后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香奴腆着脸过来拉住薛钊的手:“道士,我方才与小鹬斗法,她比我修行还早,结果还是我赢了。” “打架了?” 香奴摇头:“不是打架,是斗法。” “如何斗的?” “吐出妖丹散去法力,看谁先变回原形。”香奴得意洋洋:“我法力还生不少,她就成了笨鸟,嘿嘿……” 薛钊便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起身舒展身形:“不早了,睡吧。” “嗯。” 脱了外裳,盖了薄被,薛钊方才躺下,滑腻的身子便钻进怀里。 “作怪!” 香奴闷声道:“左右一会就会化作原形,莫不如不穿了,还省着将衣服弄皱。” 薛钊没再言语,只是闭目抱璞守真、虚极静笃……怀中的香奴许是累了,须臾便呼吸匀称,继而身形缩小化作原形。薛钊松了口气,探手挼了挼,打了个哈欠随即入睡。 转天清早,香奴饭都不曾吃又去寻小鹬晦气。 薛钊刚洗漱过,正思量着要做些什么饭食,换了粗布襦裙的李巧娘便端着笼屉翩然而至。 “钊哥儿。”她轻声呼唤。 “巧娘?你这是——”薛钊上前开了柴门,将其让入院中。 巧娘便笑着掀了笼屉,说道:“蒸了些粉糍,就是糖有些少,也不知你……跟香奴爱不爱吃。” 瞥了一眼笼屉中的粉糍,依稀有些像是甑糕。薛钊心中一动,说道:“才得了三升米,不留着自己吃,怎么反倒换了糯米做这东西?” “钊哥儿怎么知晓了?”问了一嘴,瞥见薛钊那张面孔,巧娘随即垂下螓首,嗫嚅道:“我……我寻思总得钊哥儿恩惠,不好不回报一二。” “不过是几顿便饭而已。” 笼屉里的粉糍是巧娘的情意,不好推却,薛钊便接过来放在一旁。 巧娘束手而立,暗自咬牙,随即迈开步子进得屋中。内中倒是干净,只是床上堆着香奴替换下来的衣物。 巧娘暗自蹙眉,手上不停,上前拾掇了衣物。便在此时薛钊看过来,连忙道:“正想着一会去河边洗了,巧娘你放在——” “不妨事的。洗洗涮涮本就是女人家的活计,钊哥儿这般有本事,哪里要做这些?”她笑了笑,道:“正好我也要去河边浣洗,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额……那多谢巧娘了。” 女子略略颔首,往外行出两步又停下:“钊哥儿可有要洗的衣裳?” 薛钊便从木柜子里取出那件天青色的衣裳。 巧娘接过,这才匆匆离去。待转到自家门前,转头瞥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头埋在那天青色的衣裳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衣裳上的气息与薄被相类,不见寻常汗臭,反倒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闻着便是整个人都酥了。 “巧娘……额——” 身后忽然传来薛钊的声音,巧娘顿时骇得一通慌乱,抱着的衣裳落地,扶着篱笆这才不曾摔倒。 “钊……钊哥儿!”女子呼吸急促,一张脸好似火燎过一般guntang,心中生怕方才情形被薛钊瞧了去。 “抱歉抱歉,不想竟吓到了巧娘。” 方才背转了身形,他定然没瞧见吧?巧娘心中略略安定,摇头道:“不关钊哥儿事,方才是我想事情走了神。钊哥儿可是有事?” 薛钊摊开左手:“巧娘看我左手写了什么?” 薛钊眼中,左手赫然托着一块幻化而成的糕点。 巧娘眨眨眼,道:“我……不识字的。不过钊哥儿手掌上只画了一横。” 薛钊神情不变,笑道:“是吧?香奴非要犟嘴,说那是一竖。哪里是一竖了?分明便是一横。” 巧娘便笑道:“许是香奴站在侧面看的吧?” “嗯,有道理。”薛钊散去幻术,说道:“晚上别忙活了,昨日新得了好东西,来我这用饭吧。” 巧娘心中意动,却摇头道:“不好的。总去钊哥儿家蹭饭,旁人瞧见会说闲话的。” “说便说,左右我又不在意。就如此说定了。”薛钊摆摆手,转身快步而去。 可怜巧娘定在家门外又是一番胡乱思忖。不在意是何意?是不在意旁人说闲话,还是不在意说自己与他的闲话? 她晕沉沉端了木盆去河边浣洗,不过几件衣裳足足洗了一上午。待回返家中也不曾放下心思,胡思乱想着又提了篮子去山坡采集龙眼果。 西山缓坡处有一株龙眼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树高十丈,想要龙眼果,须得爬上树采摘。 她爬了几丈高,踩在枝头去摘龙眼,心中还在思忖,结果一时失手,整个人便惊呼着从枝头栽下来。 “啊——” 她骇得闭了眼,只当此一遭会摔得极惨。不曾想身形却被一双臂膀接住,那气息极为熟悉。 头顶的面纱斗笠早已掉落,长长的睫毛颤动,女子迷茫着睁开眼,便见薛钊那熟悉的面容好笑地看着她。 “方才见你上了树,我便在树下等着,没敢言语。就怕惊到了你……结果你倒是自己掉了下来。” “嘤——” 声如蚊蝇,心中又羞又喜,双眼紧闭,生怕他瞧出她心中的窘迫。 俄尔,薛钊道:“巧娘?” 她睁开眼。 “要不……我放你下来,你试试能不能走?” 她懵然点头。 薛钊便小心将其放下。巧娘心中狂跳,慌乱之际却也忘了去寻那遮面的斗笠。 她试着迈出一步,随即眉头微蹙。 “嘶……” 薛钊便扶着他,自己矮下身略略查看,便见左脚脚踝高高肿起,想来是方才跌落时扭伤了。 “扭伤,不好乱动。”说着,他背转身形到其身前微微矮下身:“我先背你回去吧。” 巧娘愣愣的,不曾应声,身子却好似不由自主一般扑了过来。那并不宽阔的背脊贴在胸膛,巧娘心中只觉便是刻下死了也值了。 身形随着他的脚步略略起伏,巧娘紧了紧揽住脖颈的双臂,又暗暗咬了下舌头,生怕此刻是在梦中。 疼,不是梦! 她瞥着钊哥儿那耐看的侧颜,忽而低声道:“钊哥儿……你……” “哦,本来要去山上转转,刚巧见你上树,放心不下就在树下等了等。”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牛儿悠闲甩着尾巴于山坡吃草,那牛倌儿小哥却钻了林子。 “额没旁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 小哥搓着手讪笑,却不曾瞧见几尺外的身形悄然将树梢弯折。小哥缀在其后前行,树梢猛然抽打过来,他躲闪不及,顿时被抽得头晕眼花。 “啊……哟……” 香奴站定,回头恶狠狠道:“再跟着还有你好看!莫……莫谓言之不预!” 丢下一句话,香奴蹦蹦跶跶去寻小鹬。 牛倌儿小哥缓了半晌才睁开眼,只是左眼肿胀,看东西都模模糊糊。他嘟囔道:“凶巴巴滴,要不是看你好看,额才不稀罕咧!嘶——” 他起身发泄似的胡乱踢了两脚树干,这才施施然垂着头回返。老牛还在原地吃草,小哥折了草茎叼在嘴里,正要寻个地方躺着,视线里却瞥见林中人影晃动。 他揉揉眼,吐了草茎,便见薛钊背负着李巧娘从林中行出。略略思忖,他便矮下身藏在草丛里,偷眼观量那两人情形。 薛钊行得不紧不慢,与巧娘说了些话,背上的巧娘总算略略舒缓下来。 她忽而察觉一直戴着的斗笠不见了,顿时慌乱道:“斗笠!” 她松开左臂捂住左脸,继而想到如今在薛钊背上,他应是瞧不见的。 “唔?那斗笠似乎落在龙眼树下了,回头我再帮你取来。” “嗯。”巧娘声细如蚊。 “其实巧娘不用戴的。” “嗯?” “不管你生得如何,喜的人不会生厌,厌烦的也不会因此生出欢喜。夏日炎炎,总戴着面纱多热?” “那……那你呢?” “早就说了啊,巧娘其实生得嫽俏。老天嫉妒才染了半边脸。” 心中灌满蜜意,她撤下覆在左脸的手,又探过去拦住他脖颈。风吹过,些许散落的发丝拂在面颊,鼻息里都是他的气息。她将头埋在他肩头,痴痴的笑着,只盼着这归途永远到不了尽头。 可惜村庄近在眼前,转眼便到了家中。 穿过晾晒的衣物,拉开房门,薛钊小心将她放在床榻上。他落坐一旁,探手握住左脚脚踝。 “我来瞧瞧吧。” “嗯。” 襦裙拉开,罗袜褪下,脚踝处红肿,薛钊便探手覆在其上轻轻揉搓。 罗袜中的脚趾勾起,牵动脚踝,巧娘忍不住轻哼一声。 “别乱动,有些淤血,化开就好了。”他笑着道。 那笑容落在眼中,便好似三春暖阳,暖得人心中熨帖。千般思绪,万般惆怅,便在笑容中舒展消解。于是她眼中满满都是她。 “钊哥儿。” “嗯?” “我……嫁你可好?” 鬼使神差说出口,巧娘顿时羞得埋下头来。心如小鹿乱撞,想着他会婉拒吧?真不该说出口……可不说出来又如何? 只是念他、伴他,思他、想他,只在梦中亲近,而后待外间道路通了,任凭他远走? 薛钊笑得温润:“好啊。” “哈?”她惊愕抬起头:“你……那外间的婚事怎么办?” “过后我再跟她解释吧。” 女子心中百转千肠,认定了薛钊是在可怜自己,咬唇道:“我……我方才说笑的。” “可是我没说笑啊。” 房中静谧一片,女子听得此言,顿时慌得不知所措。 吱呀——嘭! 房门忽而关闭,木头碰撞声中,一人飞奔离去。 二人对视,薛钊起身隔窗观望,便见牛倌儿小哥飞也似的逃出院落,朝着村中跑去。他挪步门前推了推,外间不知何物抵住了门扉。 “怎么了?”巧娘问道。 “牛倌儿用东西抵住了门。” 久在村中,巧娘因着不善推拒而总是吃亏,却也因此认清了一些人。 她换忙道:“这……那王牛倌儿一早就觊觎香奴美貌,此番定是存了歹毒心思。钊哥儿,你……你快寻个地方藏了,晚了就迟了!” 薛钊却笑着摇摇头,回身坐在床头,道:“能有多恶毒?” 巧娘啐道:“他定是去寻齐老,齐老读过几年书,见天掉书袋,定然会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钊哥儿,你……” 薛钊探手抓住脚踝,渡过去一丝真气继续化解淤血:“你都要嫁与我了,这等言辞做不成刀子。” 巧娘红了眼圈:“钊哥儿,我……我是有非分之想,可也自知配不上你。这外间或许过几日就通了道路,你何必作践自己。” “哪里作践了?” 迎着那双眸子,巧娘心中翻腾,隐隐听得人声渐近,她便咬牙道:“来不及了……钊哥儿真要娶我?” “如假包换。” 她吸气道:“我……我做妾便好,不……不好耽误钊哥儿定下的婚事。” 薛钊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探出手擦去她左脸颊上淌下的泪珠。 “青天白日关着门,定是再做苟且之事!” “伤风败俗啊,去砸门!” “莫要冲动,我看薛神医定是受了巧娘引诱。” 恶言恶语顺窗飘来,巧娘看着薛钊的面容,忽而深吸一口气,起身挣扎着落地,看着薛钊道:“钊哥儿莫要出头,有事我来说。” 薛钊却笑着将她按在床榻上:“逞能。你去怎么说?边哭边数落乡党忘恩负义?” 心思被说中,巧娘挑了眉头道:“他们本来就忘恩负义。” “李巧娘,给额滚出来!” 刘二的声音方才落下,有人忽而道:“咦?哪里来的这般多鸟雀?” “呸!什么东西?” “鸟粪啊,臭死额咧!” “快跑!” 鸟雀叽叽喳喳声响中,薛钊隔窗观望,便见七、八个乡民被一波波的鸟粪砸得抱头鼠窜,狼狈奔跑出了小院。 最妙的是齐老明明腿脚最慢,却偏偏不曾落在最后。 薛钊定睛观量,便见熟悉的褐色肥鸟停在篱笆上,见他看过来,便频频颔首。 薛钊笑着点点头,小鹬便振翅而起,慢悠悠地朝着山中飞去。 “到底如何了?那些人怎地走了?” 薛钊回身,笑着道:“朋友帮了个忙,把那些吵人的家伙赶走了。” “朋友?” 一声啼鸣,引得巧娘抻着脖子观望,便见那苍鹰高飞而去。 巧娘赞道:“你那朋友好生厉害!” “你别责怪她就好。”不待巧娘反应,薛钊又道:“我回去算算时日,再寻曲三娘来下聘。” “你……嗯……”她半边脸颊染了红云,垂着螓首,又偏偏偷眼观量。 “那我先走了。” “嗯。”她应了一声,又觉不对,开口道:“那门——” 话才方出口,便见薛钊轻轻一推,那门扉便敞开来。薛钊驻足扭头笑道:“这等小事还难不住我。” 巧娘又羞怯起来,低声赞着:“钊哥儿真厉害。” 薛钊颔首而行,她便跳下床榻,趿拉着鞋子隔窗观望。待身形消失不见,巧娘才松了口气,继而才发觉,原本胀痛的脚踝似乎不痛了? 她抬脚查看,却见脚踝已消了肿。 笑意蔓上脸庞,一手抚着发髻,她痴痴的想着,钊哥儿生得好,懂医术,还会御飞禽走兽,这般的郎君只在梦中才有,不知为何却落在了自己面前。 或许是这二十余年吃了太多的亏,上天才会如此厚赠于自己? 想着方才一路趴伏在薛钊背上,另一只手便不安起来,继而暗啐一口,想着钊哥儿何时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