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游侠的信条，应该是拳头还是脑子？

    看着圆规他们狼狈逃窜，方国生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为了不暴露，他一直憋着，不得不喷出一些鼻涕。

    兄弟们出来吧，方国生打了一个呼哨。

    原来，那天械斗，方国生知道自己打不过，为了保护自己，预先在家调好一些红色的糖水，藏在身上，演了一出戏。这戏演的太逼真了，连许世高他们都被骗了。为了不穿帮，怕刀疤几个露馅，方国生事先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好在方国生来这么一出，大家只受了点轻伤，避免了事态过火。这次假死就是方国生想了两个晚上才想出的主意。看来，练障眼法还是大大的有用，至少可以保命，对吧，方国生后悔没有好好的把“王母摘桃”练完。假死之后，方国生还不甘心，为了报胯下之辱，策划了闹鬼这一出戏。

    许世高手里拿着一件白衬衫从庙后面的梯子上爬了下来，把里面的纸板假人撕了。麻子和豆腐抬着一个四方框的大铁盒从墙角出来。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粪臭味。妈的，矮牯，泼粪这么恶心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真是矮牯子矮，一股拐。哈哈哈，圆规他们回家估计得臭三天。哈哈哈。麻子模仿京剧里的花旦，捏着鼻子，腰肢一扭一扭走到方国生面前，我是女鬼我是女鬼，来嘛，来嘛。麻子有这个病，有事没事总爱这样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女的。滚，麻子，你个半杠嫲（不男不女的意思），阎王算是瞎了眼才让你投错胎，不要来恶心我，方国生推了麻子一把。矮牯，你那些红糖水藏在哪里？什么时候放进了嘴里？许世高很好奇，他一直没想明白。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方国生得意的竖起食指，晃了晃。我草，圆规他们还真相信这个把戏，还真相信世界上有鬼，哈哈哈，真正的鬼就叫方国生，矮死鬼。他们也太幼稚了吧。豆腐故意这样说。

    哈哈哈，世界上当然没有鬼，是圆规自己心里有鬼，活该。

    兄弟们，以后不要打架了，拳头没卵用，行侠仗义，得靠脑子。

    麻子和豆腐抬出的那个四方大铁盒子，刀疤他们只知道它叫三用机。这三用机是他们人生第一次见到的一个罕物，八十年代初，别说楚云啦，就是整个地区都很少这玩意。机器上面写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洋文，反正也看不懂，不再追究。前天方国生第一次运到砖厂的时候，他们三个被这神器惊呆了。

    方国生说，麻子，这里面住了一个小人你信不信。麻子瞪大眼睛摇头，白了方国生一眼，说，鬼扯，信你方国生，狗都有裤子穿。麻子，你不信？那可是真的喔，你要是输了得从我裆下钻三圈。草，你个矮牯锤，有卵没档。方国生还不死心，说，麻子，你对着他喊三句，麻子麻子是烧饼，麻子麻子是sao货。等下他会跟你学。不收你钱，如果它不会，我倒贴你十块大洋如何。麻子只当方国生逗他玩，还是不理他。

    不想，方国生在那个大盒子上按了一下，喊了三句，麻子麻子是烧饼，麻子麻子是sao货。过会再按一下那个盒子，那个盒子也学着方国生喊，麻子麻子是烧饼，麻子麻子是sao货。麻子几个吓了一跳，往后一跳，妈的，出鬼啦，怎么回事？哈哈哈，麻子，这叫三用机，懂吗，是我爸托人从福建那边搞过来的，高科技。方国生道，妈的，为了录那段野猫叫春，我三个晚上没睡好。

    圆规们溅了一身粪水，惊魂未定，不敢回家，躲到了把缸家的裁缝店。把缸姓居，大名居光荣。他家世代裁缝，父亲早死，就剩他跟母亲相依为命。他家在建国路上有一间很小的裁缝铺子，裁缝店春节前是旺季，一过完年都很闲，他妈这个年三十忙了一个通宵，初一一个早回乡下过年，把缸死活不去，他妈留下他一个在店里守铺。

    过了三天，店里还是臭烘烘的，大家倒是终于从惊恐走出来了。圆规躺在布匹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棉被。把缸、小老四、茄子，三个人挤在一堆碎布料堆里取暖。好在把缸妈在店里备了很多食物，计有黄黏米果五斤，一大袋年果子，还有一小块腊rou，一坛子泡菜，够他们吃喝一段时间。

    奇怪啦，这么多天了，公安这么没来找我们？茄子拈着一跟腌黄瓜，一边吃，一边突然提到这个问题。小老四道，确实也奇怪，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别瞎几把乱说，圆规警告大家，我们啥也没干。明明是他自己从土地爷那个台子上摔下来摔死的，跟我们毛关系。那是，那是。大家赶紧附和。躲了三天，大家都想回家了，于是圆规让大家跪在地上，发誓：我们是游侠之后，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谁对外说出此事就是出卖兄弟，谁说出去谁是狗，全家死光。拿来一个碗倒上半碗米酒，然后大家割了手指，滴血为誓。各自散去。

    直到元宵节那天，茄子看见方国生在文化馆二楼猜灯谜。这家伙不但没事，而且还拿了一等奖，站在领奖台神气活现的。茄子他们这才才知道方国生没有死，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对闹鬼那件事他们一直也没想明白。没死就好，反正他也挨了打，既然鬼都不让他们欺负方国生，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从此两清。圆规说。从此，没有再找方国生他们闹事。

    这次争斗，方国生吃了一点小苦头，但终究阻止了刀疤跟圆规的斗殴，也算是一次胜利。因此，方国生悟出一个道理：

    万事要成功，脑子胜过拳头。

    这成了他一生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