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瑾的诏书上到朝廷,朝堂之上一片欣喜,众人皆呼万岁,击退贼寇,自然是值得庆祝,可坐在‘踵匣液滴银锰宝座’上的那个姑且能被称作皇帝的少年,却开心不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皇帝少年登基,朝堂事务皆由丞相张三浦、大司马赵无忌、国丈杨荤和皇室宗亲李若智四位托孤大臣把持。

    一开始大臣与皇亲国戚相互制衡,朝中还算安稳,可是李若智突然因病去世,两者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司徒杨荤为求自保,上书告老还乡,权利毫无波澜的落到两位大臣手中。

    没过多久,赵无忌便将张三浦驱逐于朝堂之外,进而大权独揽、权倾朝野,之后更是猖獗到自封为‘国父’,有位登九五之势。

    就在此时,强敌入侵,他这才不得已,放缓了夺权的脚步,如今外寇已除,自己的皇位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为此,他开始着手准备,这次对于他来说是个机会,由于战事接连失利,李淳平名正言顺地罢免了一些赵无忌党羽,可放眼朝堂,朽木为官,禽兽食禄,逢迎谄媚之辈林立,见利忘义之人蚁附,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振兴大雪呢?此次大捷,让他看到了未来社稷的肱骨,复兴大雪的希望。

    李淳平不问百官意见,急切的说道:“于将军乃社稷的栋梁,国家的柱石,有其父于文则之风。朴秀等民间志士,在国家危难之际舍生忘死,挺身而出,抗击敌寇,收复故土,对于这种行为应当大加赞赏,让其他大雪子民争相效仿。朕封镇东将军于公瑾为太傅、卫将军、上南侯领徐州牧;远野校尉袁野为征南将军领徐州副使;封朴秀为卫尉、镇南将军领扬州牧;雄凤山为安南将军、扬州副使;刘洪斌为左中郎将、河南守,郭阿力为右中郎将、河内守。”

    此诏一出,百官哗然,赵无忌之婿、大司农乌仁吉,急忙上前进言:“于将军自食帝以来,便为大雪效力,虽偶有折戟,但仍是国之基石,此次大捷,他更是功不可没;袁校尉也早随于将军东征西讨,立下战功赫赫,此二人封赏并无异议。只是朴秀这等人,皆为白身,家世尚且不清,就因为跟随于将军,蹭了些功劳,就位列九卿,掌管一州之地,是否有些不妥。”

    皇帝有些不悦:“这些都是于将军表奏的,你整日身居豪宅之内,妻妾环绕,莫非比亲临阵线的将军,更懂得功劳?”

    “臣自是不知前线虚实,只是于将军为人谦逊,喜欢把自己的功劳加在别人头上,让部下加官进爵,他说的话,多少夹杂着水分,不可全信。再者,他们以前也无军功,只因一场胜利便位极人臣,这难免不让其他浴血奋战的将军感到心寒啊!”

    “就是啊。”此话一出,百官纷纷赞同。

    皇帝勃然大怒:“正是因为那些将军的浴血奋战,朕连丢十几座城池,致使江南居民沦为奴隶,再让他们奋战一会儿,怕是连朕都要成为阶下囚了,他们哪来的脸感到心寒!朕这么做,就是让那些蒙蔽在先辈余烈之下、将国民置身事外的人感到羞愧,倘若他们还知道什么是羞耻的话!”

    此言一出,慷慨激昂、荡气回肠,宛若雪皇德川在世,堂下百官无不叹服,皆呼:

    “请皇上三思!”

    皇帝虽然心智成熟,但仍是一个孩子,见百官执意与自己作对,又气又急,没处发作,只能像听见西游记被戏说的吴承恩一样,眼泪在肚子里打转。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前解了围。

    “乌司农此言差矣,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昔日雪祖不过一美食家,因其经天纬地之才,保境安民之功,顺承天意,荣登大宝。今朴秀等人,在国家危难之际,解下北之围、智取新城、射杀司马王牛睿,导致贼众群龙无首,四散溃去,进而顺利收复故土,救民于水火,这些功劳封侯拜相亦不为过,担任一州之主,又有何不可?怎能因为出身贫寒就去其功绩,要我说这才是寒了将士的心。

    先不论于将军夸大战功这种不实之言,即便有之,现扬州诸郡尽归故土,不可置否,又能大到哪去呢?

    况且,现在强敌环伺,北有日暮里虎踞雄关,西面楼兰古国对我大雪垂涎欲滴,东侧水贼蠢蠢欲动,南方贼众虽暂时退去,但不知何时卷土重来。国家正值用人之际,皇帝此举,有助于招贤纳士,归附人心。

    况且皇帝赏罚分明,为社稷之福,用人不拘一格,我们当臣子的应当大力支持,怎么反而多加劝阻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国父’赵无忌,此言一出,百官皆惊,皇帝愕然,不知是何用意。

    见赵国父都那么说了,百官自然不敢再有怨言,连声诺诺,高呼万岁后,就退朝了。

    朝堂之外,乌仁吉急忙跟上赵无忌问:“皇帝这是要拉拢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来对付您,您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赵无忌冷笑道:“皇帝小儿的心思,我岂能不知?他觉得自己已非当日那个在朝堂之上瑟瑟发抖的娃娃,不甘心做傀儡,想要趁此机会逆天改命。今日,我如果多加劝阻,皇帝定然心有不甘,反抗愈烈,我便是要等他羽翼丰满之时,再一根根拔除,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乌仁吉听后,连连称赞,直呼:“岳丈英明!”

    写字楼内,皇帝李淳平亲自拟写册封诏书。

    对于今天朝堂之事,越想越气,掷笔怒骂道:“这个老贼,竟然如此藐视朕,他是觉得朕现在任他宰割,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侍候在一旁的‘孝天使’甄寻,走到案桌前,捡起地上的纹龙木毛笔,双手轻放在紫檀桌案的浮云白玉格上,挽起袖子,拿起旁边山水饰乌玦,在龙凤翡翠砚上反复推磨,宽慰道:“皇上息怒,这赵贼轻视您,您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哦?”皇帝挽起袖子,狐疑的看向甄寻

    甄寻放下乌玦,拿起木毛笔,在砚上蘸了蘸,“赵贼越是轻视您,就越是对您放松警惕。此次强寇犯境,赵贼把部队调离了王都,现在城中空虚。您不如趁此机会,给于将军下一道密令,让他带兵进京勤王,赵贼定始料不及,如此,赵贼可擒也。”说完,将木毛笔递了过去。

    李淳平略加思索,接过木毛笔,一气呵成,放下木毛笔,端详着诏书说道:“于将军乃忠义之士,定能替朕铲除jian贼,至于其他四位,能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一定也是忠义之士,定能为朕所用。只是这深宫之中,皆是赵贼的耳目,要派谁去传达朕的旨意呢?”

    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愤慨的说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当年食雪帝在我这个年纪时,已经上场杀敌,在军中一呼百应了,我却想朽木一样坐在这里,等待着化为齑粉。现在事情总算有了转机,我却连一个传递消息的人也没有,倘若大雪真的亡于我手,我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甄寻立刻跪下哭着说道:“皇上切莫妄自菲薄,您有食帝遗风,定能攘除jian贼,中兴大雪!”说罢,君臣相拥而泣。

    就在这时,负责传递诏书的天使,熊星仪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诧异道:“殿下何故痛哭?”

    李淳平见外人进来,慌忙整理衣袖,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水,笑着回应道:“爱卿何出此言?现在外患已除,天下安定,朝野上下,一片祥和,朕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痛哭?朕这是开心的泪水。”

    熊星仪听后,脸色一沉,一头向桌角撞去,幸好甄寻及时上前护住,才勉强擦伤了额头,李淳平赶紧上前搀住道:“爱卿这是何为?”

    熊星仪抬起头来,涕泗横流的说道:“我熊星仪年近半百,上不能匡君抚国,攘除jian佞,下不能保境安民,斩杀贼寇,现在想要为主分忧,却得不到殿下的认可。做臣子的失败到这种地步,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李淳平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拉着他的手说:“并非朕不信任爱卿,只是这赵贼在宫中耳目众多,所以不得不防啊!”

    熊星仪立刻跪下,痛哭道:“有用得上臣的,定当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淳平赶紧又把他扶了起来,激动的说道:“朕不要爱卿赴汤蹈火,朕只要你传达一份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