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怪力少年
看着少女渐行渐去的倩影,萧轲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舍,这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通过方才的接触,他觉得与她相处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他知道苏丹的出身不简单,武功和医术更是不凡,如此女孩却还能待人诚善,言语更如邻家玩伴般亲切自然,更何况她还医好了自己的内伤,怎能不喜。 在离开藤州之前,他并没有什么朋友,虽然这些年习惯了清寡,可毕竟还是少年,内心深处也渴望友情,是以后来遇到秦宏辉与乌木等人,他很自然地与对方相交了起来。 就在萧轲开始怀念那几个朋友时,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过萧婉的身影。他赶紧晃了晃脑袋,然后取出苏丹给的那小红瓶,小心翼翼地服了一颗后,就地打起坐来。半盏差后,他睁开了眼,感受着经脉里的那股清新舒坦的气息,心中对苏丹的钦佩之情又升了一分。接着,他拿出那个药油,打开瓶塞,并无药酒的辛辣刺鼻味,反而有一个淡淡的桂花香,他敞开衣襟,抹了一小块,只觉涂抹处很是清凉,不由暗暗称奇。 翌日清晨,太阳刚上枝头,萧轲便醒了过来。听着林间悦耳的鸟鸣,呼吸了几口新鲜的林风,他轻轻喊了声:“又是美好的一天。”下得树来,稍微洗漱一番后,他依着昨夜苏丹给的指引,悠然下山。许是内伤渐好,真气慢复,步履如飞,又或者是知道了路的方向,不到日中,他就出了大山。 此时的萧轲坐在山下一个小湖旁休憩,看着对岸青黄相间的稻谷,听着远处的牛哞,他觉得手中的野梨也甜了几分。将手中的梨吃完,他挪了挪位置,好让阳光照不到自己。忽然他生出一丝机警,侧头一看,只见对面山道的草丛里有东西在急速窜走,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喝了起来“死东西,哪里跑!” 不一会儿,一只肥大的山猪从草丛里跑了出来,跟随其后的是一个身着麻衣的壮黑少年。他举着一把长铁叉,欲掷待掷,口里却不停地喘着气。待瞥见湖边的萧轲时,他愣了下,然后继续追赶,一人一猪向着萧轲而来。 对现在的萧轲来说,山猪自然谈不上凶恶的动物,但他知道这种动物一般的村民是不敢单独对上的,因为它们凶起来也是会袭击人的,那对獠牙更是可以将一名成年男子咬死。是以他有些佩服这个赶山猪的少年,因为从其呼吸和步伐来看,这个黑少年并不会武功,只是身体壮实、耐力不错而已。 看着他在紧随不弃的样子,萧轲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上前走了一步。 那山猪忽见前面多了一个人,惊吓之余,立马调头,想从别处逃跑,只是它忘了自己已经来到了湖边,调头的方向正是湖中,然后它就窜到了水里。山猪自然会游泳,而且速度还不慢,但比起陆上奔跑,终究还是慢了很多。 那少年见状一喜,奔到湖边,对着山猪瞄了瞄,然后将手中铁叉全力一掷,一阵凄惨的杀猪声响彻了山野。 看到已半数没入山猪后背的铁叉,萧轲眉毛一挑,眼前一亮,暗呼道:“好大的力气。”如果依照萧轲的武功,他也可以一叉掷穿这山猪,可现在他功力未复,虽然也可以轻松杀死山猪,但他自问做不到少年这种程度。看着那少年脸上憨厚的笑意,他心想:“难怪有此勇气,原来是个天生神力。” 感受到萧轲的目光,那少年别过脸来,挠头笑道:“我本来想叫你帮忙拦一下的,但又怕你被猪拱。没吓着你吧?刚才多亏你起身惊了它,不然让它跑到那边,怕是抓不住了。” 萧轲对他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来到他旁边,看着湖里尤在挣扎前行的野猪微笑道:“你的力气好大哦,竟然一叉叉死它。” 那少年顺着萧轲的目光,也望向野猪,咧嘴笑道:“我的力气是比别人大一点,如果在上面,即便叉到了,也不会这么深。说来还是多亏你,等它没气了,我去捞起来,我们一人一半。”然后他又看两眼萧轲,“哎?你是哪个村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萧轲道:“我不是本地的,前几天路过而已……” “哦,我说嘛。”少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看着湖里渐渐气竭的山猪,他将上衣一脱,扑通地跳进了湖里,几个轻划便来到山猪处,一手抓住它的獠牙,又没几个动作,就将两百多斤的山猪拉到湖畔。 萧轲蹲了下来,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那少年说话间便把那铁叉拔了出来,然后用力往湖底一撑,跃回了岸上。接着,他放下铁叉,又穿上了衣服,蹲下来双手拿住山猪的腿,轻喝了一声,将山猪从湖里拉了起来。然而让萧轲更吃惊的是,他没有任何停留,一咬牙,便将山猪扛到肩上。 “哦,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叉吗?” 看到少年的手势,萧轲快步帮他拿起铁叉,递了上去。 那少年转过身对萧轲道:“既然你不是附近村的,那山猪rou我拿一半去买,得的钱都给你?” 萧轲没想到这少年竟真打算把一半山猪给他,连忙说道:“客气了,这山猪是你辛辛苦苦打来的,我没出半点力,怎好意思要一半……” 那少年摇头道:“哎,说好了一半就是一半,你可能不知,我们这的习俗是‘见者有份’,再说要不是你,猪可能早跑了。” 萧轲知道一头山猪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又推了两句,无奈那少年有些执拗,坚持要分他一份。萧轲唯有换个法子,摸了摸肚子笑道:“我好些天没吃饭了,要不等下到你那吃一顿猪rou,当作平分?” 那少年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没问题,你想吃多少都行。”说完,便往稻田那边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萧轲。你呢?” “小河?哦哦,我叫阿呆。” “阿呆?你爹娘取的?” “嗯嗯,我小时候有些呆呆傻傻的,所以他们叫我阿呆。” “你现在看起很聪明能干。” “哦,是吗?我只是力气大一点而已。” “确实挺大的,这猪很重吧?” “应该两百多斤。” “你多大啊?” “上个月刚十五,你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不一会儿便熟络起来了。阿呆姓王,祖孙三代都是打猎为生,去年其父上山打猎不幸被过山风咬了,家里便只剩他与母亲还有meimei三人,于是全家的生计便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好在他臂力过人,又打小跟着父亲在山上转,是以打猎这营生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他经常会将打得的猎物分给邻里,故而这一年多也没卖得几个钱。
不过他的品行却得到了诸多乡邻的称颂,这不,萧轲陪他回家,一路遇到几个村民,都会主动笑脸相迎,看到他背上的山猪各自打趣着、闲聊着,但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怪力表示惊讶,想是早已习惯他这种肩挑背扛重物的行为。倒是村里的几个小顽童,看到阿呆扛着山猪,围着他不停地问,起哄着要看杀山猪。 穿过几片稻田,迈过一条小河,转过两个山岗,萧轲终于来到阿呆的家。那是用木石砌成的小房子,位于一个小丘陵的山腰,山脚处稀稀落落安置这几个泥土房,应该是他的邻居。到阿呆家有两条路,一个是从他们走的山岗往下走,一个是从山脚往上爬。山岗那条是泥路,但胜在够宽,山脚的则铺了石子。如果是一般人,扛着重物,无论走那条道都会觉得费劲,但阿呆完全没有这个感觉,从他扛上山猪,一路上只换过一次肩膀,现在快到家门,步履似乎更快了些。那几个小顽童有个懂事的,更是早早地跑下坡去给阿呆开门。 看到篱门前并没有自己的家人,阿呆疑惑地说了句:“咦,阿娘和阿妹呢?” 萧轲跟着阿呆进了院子,第一眼便看到院角的那个土灶以及上面的大铁锅,从竹棚里挂着的几把兽毛,可以判断出那处应该是专门为宰杀猎物而造的。他在院中转了圈,随意看了几眼,便在院中的枇杷树下坐了下来,他当然不是坐地上,而是树下本来就有一排竹凳。 有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在路上和萧轲混熟了,这时也坐在他旁边,笑嘻嘻地和他聊起天。其余小男孩则围着山猪看,嘻嘻哈哈,好生热闹。 阿呆将山猪放下,到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便到那竹棚里开始生活。 水是从山溪引过来的,所以阿呆生完火后,没多久便将半缸水转到了大锅里。中间,他谢绝了两次萧轲的帮助。 不得不说,阿呆确实能干,烧水、刮毛、开膛破肚、切条切块……他一个人便将山猪屠宰好了,除了让萧轲帮忙整了次衣袖,这时的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个五十岁的屠夫。那几个小顽童则成了他的“搬运工”,帮他把猪rou一块块地送到村里各亲邻的手中,四十二户每家都有。当然,阿呆自己留了四分之一,不是他舍不得多给乡亲,而是他答应萧轲吃rou的请求。 当那些小顽童屁颠屁颠回家后,阿呆和萧轲闲聊了几句后,开始生火做饭。 进得厨房,萧轲才知道阿呆不愧是打猎能手,只是厨房墙壁挂着的腊野味便有十几种,更别说墙角还有几大坛腌rou。看得出,阿呆家虽然有些清贫,但家里从不缺rou,“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的情形似乎没有在阿呆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