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婆婆
来人并不是来找丹娘的，而是来找秦氏的。 秦氏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眉头紧皱，脸色发白。 能把爽利能干的秦氏吓成这样，除了她的婆婆周老婆子之外不作他人想。 丹娘正想着，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婆速度奇快地闯进来，眼睛熟练地这破屋子里遛了一圈，然后定在丹娘和秦氏手里捧着的粗碗中。 “婆婆……”秦氏连忙放下碗站了起来。 “你个小贱皮子还记得我是你婆婆，我以为这疯婆子才是你婆婆呢！”周老婆子先是尖酸地说着，随后一拍大腿，指着秦氏的鼻子大骂起来，“我在家里给你们这些冤家忙里忙外，累得就剩一口气也没人给端口水喝，你倒好，尽拿好的养这小疯婆子！她是能给你守孝还是能给你送终啊？” 她一路叫骂着，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丹娘自顾自喝汤，眼睛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一对姑嫂站在最外头，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 “乡亲们，你看看这锅里！这么好的东西我们自己家都吃不上，拿来贴补这个小疯婆子，这不是把吃的往粪坑里倒么？”周老婆子使劲地拍着大腿，哭天抹地地叫唤，“她也配吃这些？这么糟践东西你要遭雷劈啊你！” 秦氏抱歉地看了丹娘一眼，说：“娘，这不是我弄来的，都是丹娘自己……”她说到一半才警觉地想起丹娘让她先不要说出去的话，连忙止住了。 “她自己？她个小疯婆子？”周老婆子冷笑几声，又朝外头的村民抹泪，说，“你们看，这小贱皮子平日就这么骗我这老婆子的，这个小疯婆子不把屎尿拉炕上就不错了，还会弄这些？你当我老婆子疯了还是傻了？” 周老婆子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朝锅里瞅，说完还暗暗地咽下了口水。 丹娘皱眉，这老婆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秦氏平时被周老婆子骂惯了，也不敢还嘴，而且她也没法解释，要解释就只有说丹娘的病好了。 秦氏倒不是有多怕丹娘，脸都憋红了，也只说出一句：“反正……不是我弄的！” “小贱皮子，你还敢顶嘴？”周老婆子伸手就朝秦氏脸上挠。 吃饱喝足的丹娘正好站起来，顺手把秦氏扯到身后，目光正对上周老婆子。 丹娘骨瘦如柴，脸上就剩下一双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再加上清亮的神采，倒把那周老婆子吓了一跳。 周老婆子绕过也丹娘就去追打秦氏，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再给我儿子娶个好的！” “大娘，算了吧！” “就这一点东西，就当施舍出去也是积阴德的事！” 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真打起来了，这才开始劝架。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秦氏是好心，都帮着秦氏说话。偏偏人群中就有一个嗓门特大的声音尖酸地说：“我说大勇家的你也是，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个疯婆子到底是图什么？再说了，你在这小疯子这里，东西也在这里，都被大娘看见了，你还有啥好不承认的呀？” 丹娘斜眼看过去，这是那对姑嫂中的嫂子。冯家二儿媳妇孙氏，一张大盘子脸，膀大腰圆的，偏偏穿了一身桃红的，像颗活动的rou球，只差颗痣就可以当媒婆了。 丹娘记得她，嘴皮子挺利索，就是从来不会说好话，惯会挑拨离间，冯家很多事都是她挑出来的，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在冯家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今天的事是不是她挑起来的还不一定，旁边的冯姝儿阴沉的脸色就可见一斑。再说，丹娘那个便宜婆婆和这位周老婆子是手帕交，冯姝儿还拜了周老婆子为干娘的。 秦氏瞪了她一眼，丹娘也重新记住了这张脸。 这时，周大勇得了消息赶过来，目光先在秦氏脸上一扫，然后转向周老婆子，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三你可回来了！”周老婆子一见儿子也不撒泼了，哀嚎一声扑到周大勇身上，又哭又叫地说，“你看看这个败家老娘们，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好不容易给你娶上媳妇指望享点清福，这个老娘们倒好，老娘我还在家饿着，她有了好吃好喝的先来侍候这个疯婆子。” “大勇我……”秦氏上前了半步，碍着周老婆子就停下来了，只拿一双通红的眼睛瞅着周大勇。 “先给娘道歉！”周大勇向秦氏使眼色。 要是平时，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秦氏都已经道歉求饶了，可这些东西是丹娘的，她一道歉就等于承认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周老婆子还不连锅端走？一想到丹娘弄这些东西不容易，秦氏就开不了这个口。 秦氏抹了把泪，倔强地说：“这些东西真不是我弄的，是丹娘自己的。” 孙氏冷笑了一声，说：“她自己的？她自己变出来的？” 周大勇也有些疑惑，他是嘱咐秦氏照看丹娘，但平时省口吃的给丹娘是有的，怎么会帮着丹娘弄这些？这香味，他闻着都有些心动。但他对秦氏还是比较信任的，再看了一眼呆呆站在旁边可怜兮兮的丹娘，周大勇便向周老婆子，说：“娘，阿惠她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娘说的就是放屁？”他的话还没说完，周老婆子就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接着“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叫起来：“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白眼狼？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可真叫我摊上了！我下半辈子可还怎么过……” 说实在的，丹娘虽然住在这屋里，可她自己都受不了这屋里的埋汰劲儿，这老婆子倒是荦素不忌。 这周老婆子从一进来就一直针对秦氏，对丹娘却是视而不见，一副生怕被传染的样子。 也是该她出手的时候了。 周老婆子一边哭一边骂，无意间坐到了墙角边，丹娘这时忽然惊叫起来：“哎呀！” 说着，丹娘朝周老婆子跑过去。 周老婆子连忙闪开。 丹娘捏了自己两把，然后捧起墙角里裹着的小布包，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泪水涟涟了。她说：“我的小耗子……” 丹娘平时发起疯都是到处找孩子，今天嚎的内容怎么变了样？ 围观的村民们都伸过头去看，丹娘这时才慢慢地打开了包裹，只见里面一只死透变硬的老鼠，旁边还有半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