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速
转眼北宫珩回周已半月有余，而今小皇孙宇文衍也已经出生三月多了。宇文邕预备着在小皇孙百天之时宴请众臣，举办庆生之会。届时各宗室亲王以及各王公将领都会前来，同时宇文邕也安排了侍卫的轮换，保证让每个官员都可以在宴会上稍坐片刻。北宫珩向宇文邕说明了此次搜寻的结果，宇文邕皱了皱眉。 “当初朕所了解的异样兵气中心只有两个，一个是兰陵，另一个是齐都邺城。如今兰陵已空，那么长流之珠最可能是在齐都邺城了。”宇文邕说道。 “很有可能。臣下调查过齐都禁卫军，他们都是星辰兵气者，但他们的兵气并非家族传承。”北宫珩说道。 “卿的意思是，齐都禁卫军的兵气能力很可能是被外力赐予的？” “应当是吧。”北宫珩说道。 宇文邕沉思良久，缓缓地转身看了看齐朝的地图。之后宇文邕便吩咐北宫珩去宴会外面调度一下工作，他要自己思考一会。顺便让北宫珩把达奚震和韦孝宽等人叫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北宫珩自然而然担当起了宴会的巡回护卫工作，尤其是护卫宗亲的安全。他对各宗室亲王都比较熟悉，尤其是赵王宇文招和滕王宇文逌与北宫珩的关系甚是不错。他们是在之前的一次围猎中认识的，加之宇文逌与北宫珩年龄相仿，但这不妨碍宇文逌对待北宫珩十分客气。即使如此，北宫珩对皇室宗亲也不感冒，对任何人都如出一辙的冷漠——除了对待meimei还有另外某个人。尉迟靖、长孙晟和候莫陈芮等人也常与北宫珩待在一块，不过他们几个人时常围着珺儿转，北宫珩看着珺儿与他们相处得这样开心也没说什么，虽然不太愿意自己的meimei总被别人惦记着。尉迟靖、长孙晟和候莫陈芮这几个人除了都围着珺儿转这个特点以外，他们还有个共同的身份——兵气者。尉迟家、长孙家和宇文家是传统的兵气部族，当初“凪”组织里除了北宫家以外大部分人都是这几个家族的份子，只是现在各家兵气者逐渐减少，除了宇文部族是全员兵气者之外，另外两家里能够掌握兵气本领的也只有三四个人罢了。而候莫陈芮的兵气本领完全是自己悟出来的，他是周易兵气者，这家伙生性聪慧，但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真怕将来他会受到流放的处罚。 还有几天就要到百日庆生了，北宫珩预备了一下宫中的防卫器具。近来他总觉得宫中有些不寻常的气息，但自己又无法详细指出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只能保持着小心谨慎。宇文邕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叱奴太后显得有些憔悴，她总在为儿女忧虑着。同时宇文邕也吩咐他们多准备些房间，他要与各宗室亲王还有贵族将领们商讨些秘密之事。 在一个秋风席卷落日枯叶的傍晚，北宫珩倚着宫栏，看着远处的天幕和天上微微闪亮的长庚星，天上的云彩仿佛烧着了一般，发出了秋天所特有的火红光芒，树林萧瑟作响，暮风微凉可人。 北宫珩摘下香囊，放在手心里，香囊上缀饰的流苏轻轻拂过他的手指，仿佛她的头发一样轻柔。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呢——北宫珩心里想道。唔........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去想她做什么？自己还要有长远的路要走，怎能轻易顾及他人呢？但自己明明在想到她时心里会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并且无法遏制。实际上，他的玉佩和她的香囊彼此交换，已经代表了些什么。只是北宫珩对此涉世未深，尤其是对此类事情，他更加纠结。 很快就到了百日庆生的那天。 这天陆陆续续地从长安外来了很多宗室亲王和贵族王公。先是宇文邕的手足亲王们来到了城中安排下，后各国公以及四十三将军来到京畿附近，官阶的高低俨然分明。达奚震、韦孝宽和尉迟迥等人最先来到宫中，他们要来与宇文邕商议事务。一般来说，诏韦孝宽和尉迟迥等人入宫议事，一般是有战争和军队方面的事务要商议。在大内之中巡逻的北宫珩，也偶尔会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宇文直等人。北宫珩回想起那日独孤伽罗告诉自己的话，他难以揣摩宇文直为何会关照珺儿，虽说宇文直极其冷郁，但也没有什么怪癖表现出来。皇家的事和人向来复杂至极，北宫珩想到。 转眼间已近黄昏，大内之中挂起灯火，随着人们的陆续到场，晚宴也已准备就绪。北宫珩倚在外面的栏杆上，像是从没离开过栏杆一样。实际上他已进入宫宴多次，除了寻找总是乱跑的珺儿以外，他几乎无事可做。他不习惯这种场合，一堆高官看见自己总会东问西问，自己巴不得去个清净的地方。在看到珺儿和杨丽华在一起时，他稍微放心了些，不再总是看着珺儿，决定再去巡逻一番。 “咦，公主jiejie去哪里了？”北宫珺问道。 “公主似乎去寻觅木芙蓉花了呢”杨丽华说道。 宇文盈正在大内中的一处木芙蓉树前摘花，她特地为了宫中的木芙蓉而来的，别处的木芙蓉都少了些许姿态和香气。她来之前试图拉着北宫珺一起来，但北宫珺说自己兄长不让自己到处跑动，而杨丽华身为太子妃和皇孙之皇母，自然无法跟随她前来。于是生性好动的她独自来到这里一睹木芙蓉的风采，同时她也对北宫珺的哥哥很好奇，这次跟随父亲赴宴的另一个目的也是要看看那位北宫侍卫是什么模样。听说那位北宫侍卫还担任大内护卫工作，可惜木芙蓉树这里护卫稀少，应该是见不到他。 “摘完花后赶紧回去带着珺儿找找他”，宇文盈心里想道。 她手上的银铃随着风的吹动而清脆作响，这是伯父宇文神举送给她的。 突然间，空气中木芙蓉的香气似乎淡了许多。 宇文盈感觉不太对劲，她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戴着红白面具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那人手里还握着红黑色的弯刀。刚开始她以外是特殊打扮的侍卫，她刚要询问，结果那人迅速一刀劈向她，宇文盈急忙一个打滚离开树前，急忙向着大德殿处奔去。 虽然常年跟随父亲打猎的她有过于常人的体力，但那人似乎瞬移一般又来到了她面前并虚晃一刀然后顺势将她踹倒，宇文盈倒在地上疼痛难忍。 “你........是谁啊，这样对待本公主，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手上的刀开始发出微芒的光。 是兵气者！看来他是要杀自己了，宇文盈仍旧不放弃挣扎，但那人的刀已经举了起来，宇文盈的眼睛已经被这把刀的火红之光闪得近乎白盲。 一个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宇文盈耳边赫然响起。她发现自己面前有人挡住了那人的劈砍。海青长袍，飘逸长发，水蓝瞳色，以及他手上刻着“细水”的长刀。没错，在宇文盈面前挡住那人劈砍的人正是北宫珩。原来北宫珩在四处巡逻之时，察觉到了兵气集中的气息，他顺着兵气气息一路找到了这里，果然看到了兵气cao纵者。北宫珩反身踹开那个面具人，一把拉起宇文盈。 “躲在木芙蓉树后面，切勿探身。” 说着把宇文盈推了过去，宇文盈显得不知所措，但还是按照指示做了，她踉跄着跑到木芙蓉树后，时而探头偷偷看着这个场面。 北宫珩注视着面前的面具人。这个面具人全脸被红白两色的面具覆盖，只留着两缕边发，如同长条火焰一般坠在两侧，稍高点的马尾长发留在脑后，面具人的长袍被红白两色包裹着，手中的细弯刀冒着火红的光彩。看样子实力并不浅，要小心应对了，北宫珩心想。 只是刹那间，面具人的刀就劈在了北宫珩的细水刀上，其冲击力之大让北宫珩不得不侧身抽刀卸去了面具人的力道，与此同时北宫珩还发现，方才面具人是单手执刀劈向自己的，真是恶鬼般的力气。北宫珩刚一出神，面具人又迎面一个横斩，北宫珩挺刀崩开面具人，反身抽刀如蜻蜓点水般刺击着面具人，面具人也顺手格挡。北宫珩趁面具人集中注意力格挡刺击时，低身去砍面具人的腿。面具人凌空低跃躲开，并顺势一脚踢开北宫珩的刀，北宫珩反身拽回细水刀。再回头时，面具人已cao纵着兵气幻化成的火焰长尾虎奔袭自己而来。 “是‘火’星宿的兵气么？”北宫珩心想。 在火焰长尾虎扑向自己的瞬间，北宫珩cao纵兵气形态变为渗水长臂猿，几拳将火焰长尾虎的身形打散。但面具人并没有罢休，他将分散为几块的兵气重新聚合变为翼火蛇形态，劈出几段翼形斩波扭曲着冲向北宫珩。北宫珩顺势改变兵气形态为奎木狼，几段快速拔刀砍灭了翼火蛇斩波。眼疾手快的北宫珩极限时间内再次改变兵气形态为角木蛟，瞬时一条巨大的木蛟龙席卷了整个地面，木蛟龙蜿蜒着身躯冲向面具人。面具人改变了兵气形态并跃向空中，将兵气改变为星日马形态。 “看来不止是‘火’宿，这个人还掌握了‘日’宿兵气。” 北宫珩蹙了蹙眉，“日”星宿的兵气招式威力是最为强大的。果不其然，那个由面具人幻化出的星日马一阵狂奔，将木蛟龙顶得四分五裂，之后星日马直冲着北宫珩前来。北宫珩收回兵气，改变了兵气形态为轸水蚓。轸水蚓在自己身体四周高速流转，与星日马不断碰击着，北宫珩趁机一刀打散了星日马。正当他准备再次幻化兵气时，一条金龙一下子将北宫珩扑倒，冲起了一阵烟尘。面具人缓缓走向北宫珩。 突然，一只蓝色豹子猛地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面具人，北宫珩从烟雾中缓缓走出。原来刚才北宫珩在金龙扑向自己的一瞬间改变了兵气，他用壁水貐的水罩挡住了金龙的袭击，并利用壁水产生的烟雾造成自己被扑倒的假象。看样子这个面具人还会使用“金”宿兵气。正在北宫珩思考时，面具人已经挣脱了刚才那只蓝色豹子—箕水豹—的钳制，北宫珩挺刀对峙。面具人似乎呆滞了一会，转身再次幻化兵气成为娄金狗形态——爆炸兵气形态，北宫珩对此记忆尤深，他用兵气幻化出木狴犴的身躯挡住了娄金狗的爆炸，等他再抬头时，面具人已经消失了，似乎是真的走了。 “看样子是流窜的兵气者。”北宫珩说道。 北宫珩收了刀，转身看到了已经被这一幕惊呆了的宇文盈。 “没事吧。”北宫珩问道。 “啊.......没事的。”宇文盈这才缓回神来，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的男子，她竟一时口吃起来。但她经历过的世面比这要大得多，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活泼样子。看到面前这个人腰里的细水长刀和那与小珺儿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北宫珩了。 “那个，你叫北宫珩么？”宇文盈问道。 “嗯，在下北宫珩。”北宫珩答道。 “这么说，你是小珺儿的哥哥啦？”宇文盈又开始没正形起来。 “是的。”北宫珩回应道，他准备往回走。 “喂喂，不要这么着急啊，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宇文盈收起木芙蓉说道。 北宫珩停了一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空。 “阁下是千金公主吧。”北宫珩说道。 一点神秘感也没了，宇文盈懊恼地心想。 “没错，我是千金公主，你是怎么知道的？”宇文盈还不罢休。 “公主的父亲告诉在下的。”北宫珩说道。 “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早告诉了。”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是公主了？” “早知道了。” “那你还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和我说话还显得这么平常。” “公主的父亲告诉在下，不必与公主拘泥礼节。” 北宫珩陪她胡乱交谈。宇文盈真是懊恼自己的父亲宇文招怎么到处与人说起自己。转眼间到了大殿宴会处，他把宇文盈送到殿门口。北宫珩也通知了其余护卫去勘察方才的打斗地点，自己也转身要再回去仔细查找面具人留下来的线索。 “那个。”北宫珩被宇文盈叫住了，“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谢谢你的相救了。”宇文盈说道。 “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公主不必多礼。”北宫珩说道，转身他又要走。 “还有........”北宫珩又被叫住，“以后........会常见到你吗？”宇文盈说道，不知不觉间支吾了起来。 “在下粗鄙之资，讨不得公主之眼。”北宫珩说道，“若公主不嫌，在下会将公主与舍妹同视的。”说罢他作揖之后，便离开了殿门。 宇文盈呆呆地望了一会，背在背后的手不断将那支木芙蓉转来转去，之后悄悄溜入殿中，正巧碰倒北宫珺和杨丽华要去寻找她。 “咦，公主jiejie的脸怎么这样红俏呢？”北宫珺玩笑着去贴近看宇文盈的脸。 “才没有，本公主怎么会脸红呢？”宇文盈躲躲闪闪地说道。 “确实有点红哦，好似胭脂一样。”杨丽华也打趣地说道。 “说不定是碰到我兄长了呢。”北宫珺笑着说道。 “哎呀，就你话多，看我不欺负欺负你。”宇文盈伸手就要去捏北宫珺的小脸庞，北宫珺笑着不让她捏，杨丽华无奈地笑着给北宫珺打着掩护。 远处的一个身影看着这一切，“不要擅自惹事，”那个身影说道。 从一边赫然闪出一个面具脸，“知道了，杨公。”面具人说道。 那个名为杨坚的身影没再说什么。 北宫珩在方才的打斗之处回想着一幕幕细节，倏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那个面具人的面具纹饰，和当初南宫薰所带的面具纹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