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美人心毒
一众人等手忙脚乱的搀扶老叟,掐人中,小奶娃还不忘记抬头用大大的乌黑眼睛狠狠瞪他们: “你们两个!把我外公气晕了!” 顾尧之站在竹林下,满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风兮兮睨视奶娃:“不是你气的嘛?又赖到我们身上。” 小奶娃撇嘴,“你真小气,不就要你帮个忙么。” 乱当人爹这种事情能帮忙么?风兮兮翻出个大白眼。该说这孩子是足智多谋呢还是缺心眼呢。 想着训他两句,忽然记起来,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帝,不是个软萌妹子,穿帮了可不好玩了。 风兮兮轻咳一声,端出皇帝的架势,下巴微抬,眼神冷傲。 经过这么一会儿工夫的折腾,晕倒在竹林边的老叟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目光触到风兮兮两人,惨白的面色上浮现潮红,嘶哑吼了句,“把他们给我绑咯!” “放肆!”伴着男子的低吼,靠近风兮兮的壮汉还未挨边,就被踹飞到竹林里。 风兮兮一转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秦观。 秦观像个杀神似的满身凶煞恶气,一双眼睛几欲喷火,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 众人被他气势吓到,不敢再动。 “你怎么来了?”风兮兮压低声音,很欢喜。 “臣护驾来迟,陛下没事吧?”秦观也压低声音。 他是一肚子怒气,jian相心肠就是黑,一眼没留神,就把陛下拐跑了。 那么多兵甲守着,他们说消失就消失,也没人知道去了哪儿,差点没把他吓死。 后来还是顾侯府一个叫阿采的小厮明事理,带他找了过来。 风兮兮连连摆手,“没事。” “陛下还要回宫么?”见皇帝安然无恙,秦观一颗心回到肚子里,三魂七魄也重新归了位。 风兮兮既已来了,现在倒也不想回去了。更何况,她也不想被顾尧之小看。怎么着也得给这身体的原主争口气。 两人低声叙旧的工夫,金谷园的王牌侍从赵小招浑身一抖,忽的醒过神来。 新来这人他认识。 这人面孔很生,不是常客。赵小招上次见他是在三个月前,那时候他刚被提拔为羽林中郎将,赴任前请几位故交在金谷园喝酒。 三个月前是季春,山上还有些寒意,金谷园中人并不多,所以赵小招记得。 那羽林中郎将是个什么职务?是皇帝的近身侍卫啊,专职保护皇帝安危的。 看他对这红衣公子,又是紧张又是恭敬的,赵小招忽然不敢再想了。 陛下在月初的时候已经带着宫里的太后和妃嫔来灵泉离宫避暑了。这一定不是巧合…… “都是误会,误会!”赵小招擦着额上的汗。 娄家寡居在娘家三年的姑娘忽然间大了肚子,娄老爹气急败坏也是正常。 作为京都数得着的大商贾,银钱丰盈得如三江四海,所缺的,无非是底蕴气度。 这边正憋足劲学高门大阀的礼仪举止,寡居的女儿忽然被人搞大了肚子,饶是晋朝民风奔放,这也是一桩丑闻。 由不得娄老爹发怒,特意忍到女儿出门会情郎之时,才出来抓jian。但也不能乱认便宜女婿啊! 赵小招将娄老爹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老叟面色阴晴不定。 赵小招也不多言,一拱手对风兮兮两人道:“公子请。” 风兮兮便也只当做是个插曲,并没放在心上。岂料就是这么个插曲,数月之后,给她惹出一场大祸事来。 眼下插曲虽然过去了,但风兮兮心里还是窝了气。 冷冷瞅着那金玉其外毒蛇其内的男人,心里越气,面上就越是带着笑,“右相在外面,想是有许多红颜知己?” “?” “右相并不能否认自己没有嘛。”风兮兮笑容无辜,讽刺他方才落井下石之事,“正所谓以己度人,人之常情。” 男人黑眸冷淡如水,看了她两秒,移开,没说话。 “这位贵人,我们公子洁身自好,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冷不防一道清脆的声音插进来,却见顾尧之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清秀少年,衣着利落干净。 阿采想,公子能被别人误会,不能被皇帝误会。 公子的脾气太冷,被误会了也不解释,满京城的人都说皇帝恨不得杀了公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逮到机会,能解释的,还是得解释 风兮兮闻言,果然若有所思,“你家公子还未娶亲,照你所说也没传出过风流韵事,莫非你家公子,爱好男风?” 因顾尧之不近女色,京中的确有此传闻。 “都是他们造谣诽谤,您可别当真。”阿采认真为自家公子辩解。 风兮兮点头,“好,我不当真。你们公子有你就够了,真的。” 阿采:“…………”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一行人各怀鬼胎,默不作声的前行。 半山腰的数棵金桂已然飘香。 细碎的花瓣纷落如雨,甜甜桂香隔了老远就能闻到。 金谷园是前朝皇家园林,地处灵泉山,占地颇广。因天色尚早,除了方才的一场风波,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草叶上尚有未消散的晨雾。 “姑娘,我真的会算命,姑娘告知芳名,我帮姑娘算上一卦,就可知真假了。” 男子的声音真诚温和,带着满满的“我不是在搭讪,我是为了算术进步”。 绕过一大片金菊,半山腰上的风景尽在眼底。 却见一个身穿妃色窄袖锦裙的姑娘在往下走的山道上被人拦住了。 那姑娘长得极美,容貌明光艳丽,眼中光芒锐利,带着矜贵之气,嘴唇却又饱满红润,衬出几分娇憨纯净。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垂眸看着挡住自己路的男人,目光中没有羞怯愤怒,只有几分冷漠的不耐烦。 说话的男人身着宝蓝色锦服,腰间垂着价值不菲的羊脂玉双鱼坠,是位贵公子。
“姑娘可是觉得在下心怀不轨?在下以祖宗的名义发誓,绝对没有。” 啧,听过见色忘义的,没听说过见色忘祖宗的。 “让开。”妃色衣衫的姑娘说。 “姑娘愿意告知芳名了?” “不告诉你又能怎样?” “女儿家的羞怯,在下也能理解。或者姑娘告诉在下,家住何处也可。改日在下登门造访。” “若我都不愿意告诉你呢?”少女眉一横,显然已被这人缠的生出怒意。眼角淡淡朝着风兮兮的方向瞥过来,眸子微微眯起。 “那在下唯有得罪了,将姑娘请到我家府上做客。”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 古代的衣冠禽兽,都这么斯文有礼,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遇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被流氓纠缠着,是个男人,就该热血沸腾,挺身而出。 但顾尧之神色漠然,看着山路旁边的金菊田,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动,他的小厮也不动。 还是不是男人啊你们! 老实说,风兮兮也不想多管闲事。 但,其一,她本质是个姑娘,遇到这种事情,本能的义愤填膺。 其二,路都被挡了,上也上不去,难道眼睁睁站在下面看流氓演完调戏的戏码? 风兮兮拾阶而上,“借过。” 拦在路上搭讪的男人转身看过来,也是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 风兮兮舒了口气,原主的记忆中没有这张脸,不是熟人。 因为被打扰了与美人谈天,年轻男人心情不悦。视线在风兮兮等人身上划过,板着脸说:“此路不通。” 风兮兮问:“这位郎君玉面风流,可是经纶满腹?” 男人扫了她一眼,“自然。”美人面前,岂能露拙? 风兮兮又问:“可是武功了得?” 男人略有踟蹰,“骑猎尚且。”意思就是说,除了骑猎,并不怎么会武。他自诩自己的回答不错,哪家姑娘喜欢整日打打杀杀,不解风情的大老粗? 不会武就好办。风兮兮面无表情,对后面一直装空气站着的秦观点点头。 秦观了然圣意,上前一步,对年轻公子道:“多有得罪。” 手指在他身上随意一拂,先点了他的哑xue,随后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轻松举到空中,往下一掷! 蓝衣公子发现自己被举起来才面露惊恐,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像个球一样咕噜噜的滚到半山下的桃林里去了。 秦观做完这一切,重新隐入风兮兮身后。不能挡到陛下的英雄光环啊! “姑娘受惊了。”风兮兮和颜悦色。 绯衣少女冷冷看了她一眼,开口,“多管闲事!”说着,径直往山下走去,竟是连一句致谢的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