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杨再兴中伏
武王府全军冲锋之际，另一边的李自成却脸色大变，心说：不是传说马太妃常年随先王信征战，乃是极为知兵之人吗？我如此明显的诈败诱敌之计你还往上冲？这…… 一见武王府全军杀来，谋士李岩也同李自成一般脸色大变，连忙说道：“主公，只怕我等的诈败诱敌之计已被武王府看出虚实，那马太妃定是知晓了我军精锐并不在此，故而发起了决战。” 李自成点点头，认同了李岩之说，不愧是武王府，“武”这个字当得起，只这么一会儿便看清了自己的虚实与用心，难怪李克用、李渊双双在安定、扶风大败。 想到这里，李自成一咬牙：“撤。” 这一战打不下去的，他手中的兵马虽然数倍于武王府，但战力之差前面三场斗阵便能看出来了，天渊之别。不过这一场败了不要紧，乌合之众而已，再招募便有了，只要另一片战场能胜，便有望复夺长安。 另一片战场在沣水岸边。 长安有八水，这沣水在长安以西不到百里的地方。马超、杨再兴到得京畿之时，为了防止被李自成发现，并未敢轻易过沣水，只在沣水西岸下营。 马超自以为他切断了槐里与长安之间的联系，只要他二人不轻易靠近长安，李自成定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可惜无论是马超还是马太妃，或者直接说是因为赵明小看了李自成，李自成却还是得知了武王府骑兵已到。 对，此番导致马超、杨再兴陷入李自成算计的，从根子上说便是武王赵明小看了李自成。千不该万不该，赵明不该忘记李自成前世是如何发家的。赵明一直认为这一世的李自成出生李阀，与前世大大的不同，自然而然认为李自成的根基不再是广大的农民群众了。可李自成恰恰走的还是前世那个套路，虽然出身李阀，但出生也不高，李阀一个小小旁支，这李自成的根基还是在百姓身上。 马超虽然切断了槐里与长安的联系，这么做确实是神来之笔没错的。可一万骑兵瞒得了远在长安的李自成，却瞒不了当地的百姓。百姓之中李自成的探子可不少，马、杨二人到得长安的当日，探子连夜渡水密保给了李自成，是故，才有了今日李自成的算计。 马超、杨再兴按照约定一早开始渡沣水，杨再兴在前，将将领三千余骑渡过了沣水，忽然之间鼓声大作、伏兵四起，李自成大将刘宗敏领数万伏兵杀出。 半渡而击，杨再兴经验何等丰富，一见伏兵四起，虽心知不妙，但也当即下令放弃渡口冲锋，他知道若是被伏兵四方围了上来，骑兵失去运动的空间，那自己与三千骑便失去了唯一的活路，要活，便只有一条，冲出去。 杨再兴反应不可谓不快，也不可谓不对，只是有心算无心，为了伏击武王府骑兵，刘宗敏准备何等充分，无数的车杖、拒马，使得杨再兴无论如何冲杀也无法彻底杀出重围。 眼见麾下骑兵儿郎越战越少，杨再兴大恨，这可是数年来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儿郎，如何舍得让他们尽数丧命于此？可眼前的这些车杖、拒马拦住去路，骑兵优势无法发挥，如何是好？ 杨再兴牙一咬：“亲随营随本将下马步战，本将在前挑开车杖、拒马，儿郎们只管冲杀出去，他日再来算此血债。” 说罢，不等众军回答，杨再兴已跳到马下，忍住心痛一枪刺死了自己的爱马，死也不能留给死敌，亲随营也同他一般纷纷杀死了自己的战马，紧随在杨再兴身后去抢拒马、车杖。 不知过了多久，杨再兴也不记得自己一把大枪挑飞了多少车杖、拒马，只知道往前、往外冲，总要给儿郎们冲出一条血路，活着回去一个是一个。 “杀、杀、杀！” 终于，似不知疲惫的杨再兴也累了，大枪似有千斤之重，一枪比一枪沉，一枪比一枪艰难，直到他再也抬不起大枪，无奈苦笑一声，回头说道：“是本将无能，无法帮尔等冲出一条血路，尔等自行……” 说到这，杨再兴说不下去了，这一回头他才发现他的三千骑兵儿郎早已随他下马、杀马，一路步行杀来，此刻还站在他身后的不到百人，而这百人也似他一般，人人带伤，人人身上几乎都插了几支箭，众人似毫不在意一般，只坚定的看着杨再兴，即便战死至百人，仍然这般坚定地信任着他。 说统御杨再兴不如岳飞，说武力他更不如岳云、七郎、八郎，可他偏偏有这个魅力，不需一句话，便可令三千儿郎生死相随。 杨再兴吃力得笑了笑，笑得很欣慰，为将做到自己这个地步，够了。 又有气力了，杨再兴高举长枪：“义之所在，有死无生。” “生…死…相…随…” 这是杨再兴与他麾下百人这一生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杨再兴，战死沣水。 此战，刘宗敏虽全歼了杨再兴渡水而来的三千骑兵，但他无法高兴起来，还是小看了武王府骑兵的精锐程度。有心算无心之下，竟然还损失了七八千人马，此刻他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担心。庆幸的是他选择了半渡而击，这才取了全胜，若是贪心些等武王府骑兵全数渡水再战，败的或许就是他了。可恰恰因此他才担心，损失了七八千精锐，而对岸还有数千骑，这一战打下去，又如何对付这些骑兵呢？ 刘宗敏在担心，李自成又何尝不是？一场诈败变真败，先前斗阵连败三场，即便是他中军精锐也有不小的动摇，再加上决战之时李自成下令撤退，几乎是毫无抵抗的一场大溃败，甚至连大营都丢了，若不是大将刘芳亮死拼来救他，他还真被马太妃斩于阵前。 丢了大营，又折了最大的心腹刘芳亮，李自成带着四五万败兵逃出了百里之外方才摆脱了马太妃的追杀，这还是亏得李自成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虽是大败，但兵卒不至于一哄而散，还能剩得四五万兵马，刚入夜又汇合了刘宗敏的兵马，这一清点，李自成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已不足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