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三国虎贲在线阅读 - 第一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第一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八月的阳光总是很悠闲,趟过了山野,迈过了河川,似乎停留在这几间茅草屋前流连忘返。

    说是不带多少东西,收拾完毕,除却那箱子书,杂物吃食、衣物药丸却也整整两大包袱,又是装了一个箱子。

    收拾停当,这日头还在西边挂着,就是不肯离去。

    老东西也不知从哪里找来又找来一个箱子,搬进院子里打开,一副弓箭,一把剑,还有一个很精致的布囊,鼓鼓的,肯定是装满了好东西。

    老东西瞥了一眼刘昭,一边继续拾掇东西,一边问道:“杂役习练皆已做罢了?”

    刘昭笑道:“别闹。一个饱学鸿儒,弓箭随身,腰傍长剑,老东西到底何方神圣?”

    老东西听罢,正起身来,插剑归鞘,略显愠怒道:“君子六艺,天下士人莫不精习!莫非在汝眼中,吾不配君子乎?”

    刘昭顿时赧然,撇了撇嘴,便转身杂役习练。

    是夜,刘昭没能睡得着,仔细回想了这穿越而来的大半年,越发觉得老东西深不可测,反倒是自己,赤果果的被老东西拿捏着。

    不管怎么说,可以下山,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在这乱世插一脚。可融入东汉末年和介入东汉末年的历史,完全是不同意义、不同性质的两件事。

    越是想着,越发的兴奋;越发的兴奋,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发的兴奋。

    而老东西那边却是一如既往的鼾声微起,早就会了周公。

    天色稍亮,二人便都起身。

    两个大箱子褡裢在骡子两侧,上好嚼头缰绳,迁到院子里,老东西这边也给马上好了马鞍、马镫。

    现在若说东汉没有马鞍、马镫,刘昭是说什么也不能相信的。只不过是很低的那种便于乘坐的棉鞍,马镫也只是单镫。

    老东西一袭青灰色长单衣,黑色深履,腰下仗剑,鞍旁带弓,发髻扎簪,好一派侠士风范,哪里显得出饱学鸿儒的文弱。

    见刘昭依旧是着一件汗衫,老东西便斥责道:“速去换了衣物来。”

    刘昭回身到榻前,发现一套新衣物就摆在那里。

    从里到外一件不落,汗衫、深绔、白袜、深履、单衣,还有头上的二尺青帻。

    出到院里,刘昭打量着老东西道:“汝佩簪,吾扎帻;汝仗剑,吾牵缰;汝骑马,吾当何?”

    老东西没好气地说道:“尚余半袋幽州粳米,带去山下接济百姓。”,说罢便打马往山下走去。

    刘昭将半袋粳米放到骡子背上,终是没忍心再把自己也放上去。牵着骡子,朝老东西走去。

    太阳还没露头,一阵凉风袭过,很是舒爽。

    只是几片叶子,也随风而下,在院子上飘来飘去,落在孩童们每日诵读九九的地方。

    刘昭的鼻子没来由的一酸,扭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往山下走去。

    老东西确实是跟着路标走的,只是刘昭总觉得这路和自己那日走过的路不太一样。

    很快就下了山,刘昭目瞪口呆地指着山上,老东西微微一笑道:“小道耳,待与汝师兄汇合,慢慢教你。”

    前行不远,便是一亭。

    乡老、孩童、百姓甚是众多,看来都是为老东西送行,这些人的到来,让刘昭对老东西多了许多敬佩。

    乡老对老东西说道:“黔首百姓,长物不多,皆是心意。十余载开山授业,方圆百姓受恩颇多,万望笑纳。”

    老东西没有执拗,选了些果物留下,余物退回。转身取下半袋粳米交给一位老妇人,说道:“大子聪慧,可惜早殁,老夫无能回天。如今老夫归乡而去,这半袋粳米,尚可抵今年赋税,汝便拿去吧。”

    老妇人接过米,眼泪亦是不住地流了下来。

    孩童们不知说什么好,等刘昭二人走了不远,身后忽然响起了脆生生的诵读九九歌的声音。

    这些孩童刘昭都是熟悉的,脆生生的声音和孩童们在山上的一幕幕,让刘昭不由得停下来,转身望着那些高矮的身影,竟然有一种想要回去的冲动。

    老东西没有回头,只是驻马片刻,便又继续打马往前走去。

    孩童们的声音更大了,生怕老东西听不见。

    刘昭连忙追上老东西,本想着说让老东西回去安抚一下孩童们,却发现老东西的眼角,早已是晶莹满布。

    刘昭顿时也没有了勇气开口,默默地跟着老东西继续前行,直至再也听不到孩童们竭力的声音。

    山已经不再那么高大,过了这河,便算真正的离开了。这是老东西说的。于是二人便在河边稍作歇息。

    刘昭终于忍不住,问道:“教书育人,就有这般恩泽?”

    老东西坐在河畔的石头上答道:“教书育人?倒也贴切。天子治国依傍群臣,治天下则依傍牧守。牧守治下,则是依傍县邑令长,而令长治县只得依靠乡老、游徼。但凡有所学、有所长便可举孝廉、茂才不一而足。十余载,方圆之内,因所学而充令长门下数十人,游徼、啬夫周遭皆是,更有一人充任刺史门下。百姓惟愿安稳太平,这边墙之下,有吏在堂,总是比年年耕作赋税来的强一些。如今老夫离去,便断了这些孩童的前程。恩泽倒是谈不上,只是苦了这些孩童。”

    见刘昭很是不解,老东西又说道:“耕作一年,本可无忧。奈何十余年间连年灾害,时疫不断,赋税增了一倍有余。若非此处有官吏照看,早就十室九空。往前再走,汝便知晓此地是何等安稳太平之所。”

    刘昭了然道:“若是没有山上的授业,便也没有人可充任官吏、门下,更无从谈起官吏照看。”

    老东西又道:“往前便是雁门郡平城障,我等取道平城经由飞狐,便可入冀州。”

    刘昭顿时不乐意道:“汝骑马,吾牵缰,丈量冀州?”

    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两骑,等近了方才看清是单人一骑和一匹空马。

    来人停住,翻身下马便拜道:“不知恩师何时离去,险些误了恩师行程。”

    老东西笑着将人扶起来道:“远志,来了便好。我等径自前去冀州,汝这游徼如若放得下,便去幽州好了,汝师兄都安排好了。”

    来人道了声好,便道:“恩师既然已有安排,哪敢不从。吾即刻拍马赶去幽州。这便告辞。”

    说罢,翻身上马,朝老东西和刘昭抱了一拳,便绝尘而去。

    老东西亦是翻身上马道:“还是如此的风火性子,都没来得及引荐与你。也罢,他日还会相见,如今汝还想丈量冀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