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谈（1）

    夜幕，市中心，洲际酒店。

    这是闻名遐迩的顶尖豪华品牌酒店，隶属于世界最大及网络分布最广的专业酒店管理集团——洲际酒店集团。尽管一川他们所在的城市也是响当当的省城，但是这种程度的酒店依然是近乎独一无二的存在。无数的外国面孔在这里进进出出，身穿从SavileRow定制的黑色西服，耳朵上挂着乌黑的Padmate蓝牙耳机，嘴唇轻动，与设备里的合作伙伴低声交流着。

    有一名侍者站在人力门的后边，漆黑的西服一尘不染，白色的手套像是取材于高原上的积雪。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集中于旋转玻璃门那边，他的精神有些松懈，无所事事地注视着外边嘈杂的机动车道。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车里边下来了一个明媚的银发女孩，她的惊人容貌引起了大量路人的侧目，一举一动犹如来自雪国的精灵。一个大胆的黑衣眼镜小哥甚至跑上前询问是否能够合影，女孩微笑地点点头，两个人靠在一起完成了一张自拍，眼镜小哥看看照片，乐得合不拢嘴。

    女孩穿过行人道，径直地向着酒店大堂而来，她的穿着十分休闲，与洲际酒店的高雅氛围格格不入。

    但是侍者原本还残存着的一丝困倦之意却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再三端详了一下女孩的面貌，在心里面确定了一些什么。他快速地转过身来，大厅里的其他侍者就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齐刷刷地看着他。

    侍者的右手比出了“V”字，并将其横放在了肚腹的前方（手背向前），这是服务人员间的通用手势，表示着“VIP”的意思。看到这一信息，原本还十分淡定的侍者们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快速地分散到了各个主要的通道口，以保证贵宾不论想往哪里走都可以得到专人的服务。

    瞳恩迈上台阶，看了看略有些拥挤的旋转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她没有走向正门，转而向着侧面的人力门走了过去。

    侍者恭敬地帮她拉开了玻璃门，又在瞳恩完全进入了大厅之后慢慢地把门关上。

    他快步走到瞳恩的旁边，身形微躬。

    “AreyoumissRantWeil？”（您是兰特威尔小姐吗？）侍者的语气毕恭毕敬。

    “嗯。”瞳恩没有看向侍者，天蓝色的瞳孔打量着酒店大厅，“我的汉语没有问题。”她随后又补充上了一句。

    “您的朋友已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等候您了，我们马上带您前往，您现在还有别的需求吗？我们会竭尽所能地为您服务。”得到了瞳恩的答复后，侍者立刻更换为了标准的中文，但是恭敬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不用，马上带我去吧。”

    “是。”侍者引领着瞳恩走向贵宾专用电梯，电梯旁站立的另一名侍者立刻转身按下了按钮，侍者们的交接工作完成了。

    前一名侍者再次微弯身躯，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岗位。

    廊顶的欧式吊灯闪烁着暗金色的光亮，照在干净的大理石墙壁上就像是流淌着一层金色的瀑布。

    瞳恩不紧不慢地走到电梯里面，靠在了电梯壁上，侍者随后走了进来，他摁亮了写有罗马数字“VIII”的按钮，镜子般光滑的金色电梯门缓缓关闭，明亮得能反射出乘客脸上的毛孔。

    “你们倒是越来越会藏了啊，这个酒店里都能派来人，那前不久怎么还没有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待着呢。”瞳恩揉了揉眼睛，将戴着的天蓝色美瞳摘了下来，她的眸子现在一灰一蓝，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异色瞳美少女。

    “您还是这么抵触自己的能力啊。”黑衣侍者背着手，不慌不忙地说道。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不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有多大吗？一个突变种，能够影响现象空间的C阶暗裔在城区里面横行，如果我当时已经踏上了去往泰安的列车你们该怎么办？”瞳恩的语气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

    “万分抱歉兰特威尔小姐，但是根据‘海拉’的负责方浅堂本家的命令，当时全中国范围内正在进行为期三天的人员轮换和调配，我们已经尽到了全力以保证人员的到位，对于不得已而调动了兰特威尔家族继承人一事我们深感抱歉。”侍者说出的净是一些公式化的言语。

    瞳恩感到了一股没由来的的愤怒，她凶猛地拧过侍者的身体，左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凌空举了起来，雪一样白净的手背上满是暴起的青色血管。侍者的身高比瞳恩高出不少，但他没有反抗，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微笑，就仿佛自己还是站在原地一样。

    瞳恩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小折刀，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向身后掷去，刀身准确地没入了电梯内仅有的一个监控探头身上。

    “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坐在监控室里的也是我们的人，我们会监视这座酒店的各个角落以确保店内的安全。”

    “我从来没有因为过自己的身份而大摆架子，你却因为这个来给我道歉？那那些死在你们轮换下的无辜人呢？谁来为他们负责？？”此时的瞳恩像是一头暴怒的小狮子。

    “虽然您是海拉的实习执行官但我们也得谨慎不是吗？而且全中国范围内的死伤案例仅有三起，我们已经收获到了所能预测的最好成效了。如果您还是有所不满的话那就冲我发泄吧，我保证会坚持到您的火气消去为止。”侍者的面容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就像是扣上了笑容面具的冰冷机器人。

    听到侍者竟然用成效来衡量生命，瞳恩在一瞬间之内就生出了想把他化为冥府一员的想法，她把侍者压在光滑的电梯门上，举着他的左手在不住地颤抖。

    “砰！”瞳恩一拳砸在了电梯壁上，巨大的力道甚至使得整个电梯在电梯井内摇晃了起来。洲际酒店的电梯轿厢四壁采用的是坚硬的不锈钢钛金蚀刻板，而瞳恩的这一击直接在上边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就像是一架攻城锤做出的杰作。凹陷底部的材料已经出现了微小的裂隙，通过这几道裂纹已经可以看到外边缓速下降的混凝土井壁了。

    瞳恩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她自然没有把侍者的话当真，如果她照着侍者所说的去做了，恐怕就算侍者穿上外罩玻璃钢的凯斯拉夫纤维防弹衣也不可能活下去。

    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瞳恩却不得不同意侍者所说的事实，尽管她对自己的这种妥协行为而感到深恶痛绝。三起，这确实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海拉本部所在的中国是全世界伤亡率最低的国家这点毋庸置疑，这主要归功于浅堂家族的杀伐果断，然而他们也经常以此为可以炫耀的资本在古林肯比会议上大谈特谈。

    责任永远不能成为你自夸的踏板，瞳恩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

    瞳恩无奈地放下了侍者，她再次靠到了电梯壁上，一言不发。侍者低下了头，慢慢地整理着揉皱的西服和散开的领带，但是在内里，白衬衫的领口已经被瞳恩抓得破破烂烂的了，他需要换一件衣服才能继续工作下去。

    按钮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幕跳出了“8”的红色字样，电梯门打开，外边是笔直的通道，光亮的瓷砖地面像是打了一层石蜡，通道的尽头只存在着一个房间，上边的钢木复合门在廊灯下乌黑发亮。

    侍者站在电梯轿厢内，用右臂挡在了退于两旁的电梯门上，恭敬地示意瞳恩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接下来的地方已经不是他所能够踏足的领域了，引领的职责将会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