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梦
不知为何,看见浮生两个字的时候,我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哀伤,就好象有一个女子在耳畔一字一顿的低吟浅唱:浮生,浮生,浮~生~~ 茫然间,我把目光四下投散,熙熙攘攘的人群晃得我原本就有些老花的眼睛更看不清楚。 云子游看着西边席间怅然若失的女子握紧了手:她是刻意回避还是真的记不清楚了?他有些愤恨的端起茶一盏盏牛饮而尽,全然没有注意到缠绕在自己周围的无数道愕然的目光甚至是他人撸起拳头的抗议——茶都是他随手从旁边仙友们的桌子上拿来的。即使再给他三万年,三万万年,他也忘不了,她巧笑倩兮的捧着汤碗看他的样子。她望着他,眉眼含笑,柔柔的道来:“夫君,这一碗浮生汤,我只为你熬~~” “为什么叫浮生汤?”还记得当时,他搂着她的纤腰,蹭着她飘扬的发丝问她。 “你猜。”她调皮的转了一个圈儿,像一尾小鱼儿灵巧的滑开他不安分的手。血色的罗裙在半空中绽开,像极了忘川河边盛放的曼陀罗。 “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小妻子古灵精怪到连地藏王菩萨都无能为力么?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故意耸耸肩,十分委屈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笑靥如花的她。 “是么?”她仰着脸,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那是!现在,美丽的风酒酒大神,你可以告诉你可怜的夫君,为什么管这汤叫浮生么?”他赶紧顺着她的话势爬上,且示一示弱。 果然如他所料,她一得意,便会像个小女孩儿,什么都会一股脑倒出来。 “因为~~哈哈,不告诉你……”她故意附在他耳边,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她呼出的气息挠的他耳朵痒痒的,好久都不能复原。 只是后来,他才从三生石上,看到了他与她的之间消失的那一段过往。那时候的他,才明白,一向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她,为什么忽然间变得有那么一些深刻和哀伤。 她坐在水边,斜靠在繁茂的桃花树杆上,落英缤纷。原本秀气的眉毛紧紧蹙了起来,洁白的玉足泡在清可见底的水里,不时搅动起一圈圈荡漾的涟漪。落下的粉色花瓣沿着的她的脚踝蜿蜒而下。眼前的美景就好像随着画中人的沉睡静止了一样。 一步步,他走到了她面前,目光里不知道是寒意还是牵动往事的水波,他伸出手来,茫茫然开了口:“酒酒,你相信三生石的传说么?” 云子游本以为自己会触到她粉嫩如花瓣的脸颊,或者走动着会惊醒他,但是什么也没有。他抓到了一把虚空,然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一直看着云子游的众仙忍不住哄堂大笑。 “怎么了?”楚江王闻声凑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一个喝茶喝醉的怪人而已。哈哈。”风九霄掩去眼里惊疑的神色,深深看了昏倒的云子游一眼,然后打了一个哈哈:“殿君,是不是该颁奖了?” “是是。”提及此,楚江王也很兴奋,赶忙去和另外两个评委通气开始准备揭晓结果。其实,如果稍微细心一点,他就会发现端倪:一向冷淡傲气的风九霄从来都不会主动和他搭话,更遑论尊他殿君…… “怎么了?”看着兴奋跑过来的楚江王,鬼母好奇的问。 “没什么,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是吃茶吃醉了!”楚江王极快的交代一下,便迫不及待的转入主题:“是时候该宣布结果了吧?”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极渺茫的一声呼唤,好像是九九,也许是救救我……仔细一听,却是楚江王兴奋的声音,我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可以清醒一些似得:看来年纪大不服老不行了,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孟婆大人,姑姑,你们看这样行么?”楚江王看着我和鬼母,一脸的期待,一张白净的脸由于激动变得粉里透白,端端称得起四个色香味俱全的字儿:吹弹可破。 鬼母没说话看向我。我眯起了眼睛道:“殿君你看着办吧。老身上了年纪,也不便再折腾。今晚多劳烦你帮忙看管一二。” 楚江王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以年老体迈不宜熬夜为由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僻静的小院内。 晚风一阵阵吹来,摇着院子里的竹子沙沙作响,清冷的月色下,竹影横斜,斑驳一地。 忽然想起屋子里还有小钟刚刚送来不久的一包新茶,便层层拆开,捻了个诀烧一壶水冲泡开来。随着热气逐渐变淡,一股淡香如缥缈的雾气般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嗯~”我一边喝茶一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眯着眯着,忽然间觉得不大对劲~这个“灵魂的温度”这么和上一次小钟送来的味道不一样呢?难道是小钟送来的新品种? 想到此,我兴奋起来,就着guntang的开水,我又泡了一盏喝了。喝完以后,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为了辨别,我又满上一盏。等三盏茶下肚,脑袋开始轰的一下晕乎时,我暗道一声:完了,便一头栽倒。 这茶是我用来招待众仙的品种。本是采八方仙山间的羽灵花伴着长州云岭之上的晨曦玉露制成。为了更好的融合浮生汤的滋味,我在茶里加了几片曼陀罗的干花。别小看这几片曼陀**花,虽然于茶味无碍,但却大大丰富了汤的口感和层次。一碗汤后再喝一盏茶,本来醇美的浮生汤如夜间缓缓开放的七色玄锦,层层口感如花的颜色一样,一级级变换。使得此汤饮起来如浮生幻梦,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尽在那短短的一盏茶内。茶尽味尽,一碗浮生,怅然若失。 可是,最致命的一点在于,喝完浮生汤后,这种茶不能饮过三盏。三盏以后,幻梦开启,如烟往事会滚滚而来。并且饮得越多,自我意识存留愈少,陷入幻梦便愈深。所以,我很吝啬,在众仙喝完浮生汤后,给每一位宾客只配了一盏茶。 这盏茶,我称之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