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4-15 静静的墓碑(外传)
口哨声自远处悠悠飘来,刑警队长迈着得意洋洋的步子走进自己办公室。当看到自己的座椅被一团黑猫占着时,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凉拌。 转头,沙发上坐着法医,还有一叠高高的漫画书。 嘿嘿一笑,大缯凑近过去,“可可啊” 法医嫌恶地推开他,“没空。”她说,“这些看完还要还给婉莉呢。” 受到小小打击的大缯随手翻开叠成堆的漫画书,顿时血压升高三个阶级。 “浔可然”大缯指着漫画的某一页,“这是什么” “男人。”法医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那这又是什么” “男人,too。” “那为什么抱在一起”大缯咆哮道。 “恩,我正在研究呢,好像是相爱了吧。”法医挖挖耳朵,好吵。 忍耐了再忍耐,大缯的血压还是没降下来,“没收黄色书刊统统没收” 法医眼皮都不抬,“素素。” 听到饲主的召唤,蜷缩在真皮椅上的黑猫素素抖了下耳朵,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猫懒腰,然后举起爪子。 滋啦六道长长的猫抓痕自上而下地出现在大缯的真皮椅背上。 这触感真不错,喵~ 大缯傻眼,扭头对办公室门外咆哮道:“徐婉莉” “诶,来了,怎么了啊可可你怎么在这里看嘛,我上次都说了,队长很土的,接受不了这么有爱的漫画额,队长你在啊” 大缯觉得自己的血压又上升了一个阶级,“把你该死的黄色书刊都拿走,再敢拿给可再敢借给任何人,给老子写检讨去” 婉莉一脸温柔地笑,“队长你需要真菊降压片么” 可可一脸揶揄地笑,“他这血压降压片不够用的,我看直接一刀下去放点血比较有效。” 大缯危险滴眯起眼,可可挑起左眉,神情挑衅。素素像是看得懂饲主的神情一般,轻轻一跃上大书桌,白色的报告纸上又留下三道抓痕。 “老大”白翎突然冒出个脸在门口,“你的车位被人占了诶我刚才看到一辆全新的suv停在你的车位上全新的帅呆” 小白意料中的暴跳如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大缯悠悠然的站起身,叮铃两声,一串崭新钥匙出现在他手上。 “老大你买的那辆猎豹是你新买的”白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大缯抖抖车钥匙,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好奇的可可把猫从桌上抱在怀里,“suv是什么一种车型” “一种很帅的车型”白翎兴奋地说。 “182匹马力,255扭矩,170公里时速,”大缯微微摇摆着手上的钥匙,“全时四驱系统” “是四个轮子的”可可一脸不解地看着兴奋的两男人,“那和其他车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轮子滚啊滚么” 大缯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她,“可可,都是四个轮子,但是开起来感觉完全不可比,尤其是超速的时候。” 可可微微抬起眉,“超速罚单还没吃够啊队长大人” 大缯双手拍在方向盘上,“说,去哪儿我让你好好领教下suv的力量” “去墓地。”可可眼皮都不抬地说。 “去墓地干什么这大艳阳天的,去哪里玩不好” “咦我以为你会想陪我去探望下jiejie呢。不想去就算了吧” “去当然去”大缯突然来了劲。 阳光下的墓地散发着夜晚完全不同的气息,大缯跟在可可身后,穿过一块块冰冷的石碑群。 可可将淡黄的菊花放在石碑上,然后站立到石碑正面,碑上端镶嵌着浔云洁黑白的头像。 “那个这是我们队长,叫,叫周大缯。” “可可,你别舌头打架行么,老子听着都紧张。” 浔可然扭头看他,神情扭曲地迸出一句,“一边玩儿去。” 大缯咧嘴笑了,不顾边上人恶狠狠的视线,在石碑前蹲了下来,“浔云洁同志,我周大缯严肃保证你meimei的人生安全,保证随传随到,任打任骂”说着把手中的烟插在石碑前的香炉里。“认真落实早上买早饭,晚上压被角啊哟我这儿严肃着呢,你别踹我行么” 可可嘟着嘴,一声不响。 初秋半黄的叶子打起一个圈,从石碑前飘过。 唠唠叨叨几句后,大缯站起身看看脸色微红的可可,轻轻一笑,“我去买点香来点着,你等我会儿吧。”说着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可可独自面对熟悉的石碑。 沙沙声 可可转头,发现那个女子安静的站在身后,依旧是那样淡然的微笑。 那个天地间只有两个人的凌晨 “牧雪”可可脱口而出,“你” “可可小朋友,我在房间里正好看到你们进墓地的大门,别来无恙”牧雪穿着长长的风衣,纯棉的衣角被阴冷的风肆意吹起,上次见面时齐肩的发长了许多,面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在阳光下看来有些苍白。“那位刚才离开的,是你的” 可可稍稍平静点的脸色突然又发烫起来。 牧雪理解地点点头,一贯温和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真幸福呢,像和你jiejie保证的那样。” 可可犹豫地看着她,“你呢如果我没猜错,前些日子闹的很厉害的打黑战斗,在法庭上公布黑帮老大杀人名单的那个无名律师,是你吧” 牧雪将看向远处的视线转回来,“你是套我话”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如果你的计划本来就是如此,那更应该想好后路,会不会有人对你不利。” “太多了”牧雪摇着头,“为了一击致命,我把帮派的所有大宗贿赂官员账簿全部公布出来,咬牙切齿想要将我一起拖下地狱的人不计其数,那又如何我做到了” “不要说得好像你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可可突然抬高声音,她开始明白内心暗藏着一股怒气是从何而来,“不要说得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你忘了你保证过保证会把你爱的那个人带到这里来,一起见你爸爸别弄得你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人生的意义了一样,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吧” 第一次,牧雪的笑容消失了,她愣着和可可四目相对,许久,只有远处打扫墓园的人,刷刷的扫地声。 可可指着大缯插在香炉里的烟,“是你告诉我不要逃避,我面对了,而你自己呢却打算就这样放弃” 牧雪随着她的手指低下视线,冷风吹散开她的长发,除了疲惫,那张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毫无表情。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可可在口袋里突然摸索起来,牧雪抬起头,看到她笑着伸出手里,有一只珍宝珠。 “你动作还真慢呢。”可可笑吟吟地看着走进的大缯,脸上一边鼓了起来,是布丁味的珍宝珠。 “那女人是谁”大缯将手中的香都点起来香炉,“少吃点糖,蛀牙。” 可可看着牧雪远远的背影,没有做声。 冷风吹起地面上一片又一片落叶,原地打着圈,不愿离去的落叶。 大缯祭拜完眼前的墓碑,一把抓起身旁人的手,“走,带你去见见我兄弟。” “兄弟” 穿过又一排排冰冷的石碑,跨过别人的故事结局,大缯牵着可可,停留在一个扩大的合葬墓碑前。 “你兄弟一家” 石碑上刻着三个名字,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三口的小家庭。 “这是我兄弟,九七年和我一起入伍,退下来之后我报了刑警,他申请做了缉毒警,四年前隔壁市一起利用流浪儿的特大贩毒案你知道么” 可可摇摇头,但是从大缯的语气里,她察觉到了一丝悲戚。 “那起案子就是他起的头,因为他对于隔壁市的贩毒集团来说是个生面孔,所以在上一个卧底失去联络之后,被紧急派去做卧底。”说到这里大缯突然停顿了下,背靠着旁边的石栏坐在地上,“那几天什么事儿都发生的太快太乱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头疼,真的一跳一跳的疼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查案子忙的很久都没联络,那天半夜他突然打来电话,说他现在只能相信我,他的卧底身份被人怀疑了,而且警察内部也有毒贩那里的人,他只求我一件事,让我把他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保护起来,我让他撤出来,他不肯,他说他见到一个被毒贩控制的小团伙,12个孩子,最大的不过15岁,不运毒就被毒贩饿着又打又抽,被警察抓起来,还没审讯清楚就被警察内部的毒贩给弄死,为了这十二个孩子,他现在不能撤。我知道他在走钢丝,我的手机有录音功能,挂了电话我就直奔局长那里,把电话录音给他听,然后带着人直接去了他家,但是我晚了一步,他妻子和儿子都不在家里” 可可站在石碑前,静静地听着大缯沙哑的声音。 “四天后他突然出现在总局,手里拿着整个毒贩网络的证据,就捏在手里,那时办公室里就他,我,和局长三人,他对局长说,我手里的是可以干掉整个网络的资料,但是我手机里有早上收到的消息,如果我敢把这东西交给你们,我老婆和我三岁的儿子就没希望了” 可可皱眉,“那12个孩子呢不能作为证人来证明毒贩的行为吗” 大缯摇摇头。“如果不能连警察队伍里的毒贩一起抓出来,那些孩子能不能活到上庭那天也说不准,就算上了庭,那些孩子多多少少都沾毒,他们没有父母,本身不清白也影响证词的可信度,万一审判没有一网打获,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会有好结果。局长说我不要求你给我,因为我到现在也不能保证你老婆儿子的安全,我这个局长没用,你自己决定吧。” “他给了”可可瞪大了眼睛问。 大缯没做声,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想点上,一阵阴风吹过,打火机灭了,再点火时突然手抖了一下,打火机落在地上。 可可走过去,站在他的上风处,蹲下身捡起打火机,然后用双手替他挡住风,烟终于一明一暗地点着了。 狠狠地吐出一口烟,大缯点点头,“他把资料给出去的时候手在抖,他说,为了那十二个孩子我都不忍心看。第二天全面的抓捕就开始了,首先抓的就是警察队伍里的毒贩,我们想切断他们的联络,才能抓失去黑警察通风报信的那些混蛋,第三天” 可可觉得心底猛然一紧。 大缯又猛抽了一口烟,“人被直接被扔在警局门口,然后抛尸的车疯一样的开走了,整个总局门口都被戒严了一整天,没人敢走过去,我拦着不让他出门,他说,让开,否则我们交情到此为止一大一小,两个人,娃娃才三岁身上什么也没有,脑袋上个开了一个洞,就这样被扔在市局门口,他俩结婚那天,我还一口一个嫂子的叫过她,娃娃办满月酒的时候,我和他一边喝一边唱歌,后来都是警队的兄弟一起送回去的,第二天一起被局长一顿臭骂”大缯说几句抽一口烟,飘渺的烟里可可突然看不清他的神情。 缅怀他的兄弟,无可厚非,但在可可心中,墓碑上的女子与那个三岁的孩子,又该是什么样最后的心情枪口对着脑袋的最后一刻,对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会不会,还依旧深爱如许 “他在灵堂里对着一大一小俩棺材守了一夜,而且不让任何人陪着,我就坐在门口看了他一夜,局长下令几个兄弟无时不刻都有人盯在他身边,但老婆儿子在这儿下葬之后,他像重新鼓起劲一样,充满了精神面对毒贩的案子,花了整整一个半月,把这个存了十几年的毒贩网络给整锅端了,局里上上下下都高兴,连省厅都向上面申请要大加奖赏,我累坏了,加上他看起来挺正常,没有半点颓废的样子,所以我回去休息了一晚” 可可张嘴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局长叫我到墓地来,到了之后看到墓地里里外外几十个警察,局长就站在那儿”大缯指指石栏旁边的小路,“他就躺在这儿面对自己老婆和儿子的墓碑,朝自己脑袋开了一枪。那一瞬,我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我知道肯定会出这事儿我真他妈的” 一阵沉默,墓碑静静的呆着,像在听面前的人诉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浔可然,你过来。”大缯站起身说道。 可可从墓碑的身后绕过来,走到他身边,冷不防被他握住手。 “兄弟,我周大缯敬重你,但是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老子就算成为全天下的恶人,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家人。我当不了你那样的英雄,我为你不值,那十二个孩子,那些勋章,有谁记得你我混蛋,这两年都没来看过你们,今儿我带人来了,我”突然停住的话,可可扭头去看,大缯眼眶里是湿的。 那是一道深刻的疤痕,留在墓碑上,更留在活着的人心底。 可可把点燃的香放进满是灰的香炉,大缯乘机抽几下鼻子,面色看起来平静了些。可可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石碑的背后,说,“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做过的事,会有人记得” 墓碑背后有一成串石刻的名字,鲜红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