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春末夏初,大雨!(4800)
牢狱还未完全竣工,白天里最外面的几道铁门还在安装。 地牢却已经人满为患了,东来粮行的众多人,定远将军龚山的家眷也拿了进来,审讯之声此起彼伏,还不是夹杂着拷打之声。 粱伯庸带着从御史台与刑部里调来的一些小吏,正在不断查看着各类账册。 徐老八终于也到了,地牢里又关押了一人,便是卫十五。 刑讯逼供的事情,其实从刑部与开封府调来的老狱卒更加熟练,远比徐杰熟练,比徐杰的花样多。 徐杰就这么坐在衙门正厅里等着,徐杰一句死活不论,让那些昨夜看着徐杰直接抽刀砍手指的狱卒们明白了该怎么办差。即便是这些熟练的刑讯高手,以往办差的时候,终归还有许多顾忌,至少还会稍微顾忌被刑讯之人的性命,到得徐杰这里,已然完全放开了手脚。 徐老八坐在徐杰对面,看着这个后辈,看着这个一脸深思熟虑模样的少年郎,徐老八忽然也有一种错觉。 徐老八脑中忽然闪现了许多画面,光着屁股在河里戏水的孩童,摇头晃脑读着诗书的少年,拿着刀胡乱挥舞的少年。 再以定神,却是一个颌下微微生须、轮廓逐渐硬朗、眉宇微微拧起的男人,这个男人,似乎慢慢也有了一些威严,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一些别样的风范。 徐老八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脑中的回忆,与眼前的形象,慢慢重叠在一起。徐老八莫名有些惆怅,还有一些欣慰。 还听得少年开口,语气沉稳,话语老练:“八叔,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徐老八似乎听懂了,却还有一些不明所以,却也答道:“杰儿自小沉稳聪慧,做的事情差不了。” 徐杰点点头,又道:“八叔,兴许后果是你我不能接受的,兴许我会害了许多人。” 徐杰,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份担忧,只是从来不示于人前,徐杰向来都是一副自信满满,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是如此。 但是在徐老八面前,徐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徐老八闻言忽然哈哈一笑,手在空中摆了摆:“杰儿担心甚呢?大事小事,只管去做,我与大哥,必然都是支持你的。” 徐杰又点点头:“八叔,你说如今我徐家有钱有势,活得不知比十几年前好了多少,我是不是有些不知足?还要拿命去争夺那些有没有必要?” 徐老八这回是真的听懂了,便是大手一挥,爽朗答道:“活着总要有个奔头,总要求个心安,八叔在家种田十来年,一直都觉得憋屈,不过大哥所言也有理,家有父母,舍命去搏,实在难以心安。而今搏了几番,方才觉得畅快。人活着,求个心安,杰儿只要心安就好。” 徐杰心中兴许总有纠结,纠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虽然徐杰都是一人在外,但是徐杰知道不论自己在外做什么,终归是把徐家两千口人的安危绑在身上的,徐杰心中的反复,心中的不安,无人能知。 此时听得徐老八之语,徐杰站起身来,口中一语:“八叔,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为父亲,为三叔、四叔、为昔日战死在沙场上的徐杰两百号汉子,为家中哭瞎眼的老奶奶,为了那镇子里年年清明时候的恸哭之声,要了这个公道,心中可安,万事无求!” 徐老八闻言只说一句:“好!” 徐杰再看徐老八,这个中年汉子,已然有热泪在眼。 徐杰又道:“八叔,那我就一往无前!” 徐老八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徐杰的肩膀,说道:“杰儿去做,八叔也随你一往无前。” 徐杰带着徐老八,已然往那地牢而去,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随徐老八来的,还有一人,云小怜,如今的云小怜,刚刚出落得少女身姿,亭亭玉立,前后不过一年多,却能让一个女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就是这么有魔力。 云小怜本在大江,徐杰快马入京,带不了她。但是云小怜想到徐杰身边来,所以坐船去了江南,这回倒是赶上了趟,一路水道到京城。 兴许云小怜也是个可怜人,自小流落在外,成了牙行里的商品,卖入了大江郡下青山县的穷乡僻壤,伺候着这家的少爷,伺候着少爷穿衣梳理,伺候着少爷衣食住行,甚至还伺候着少爷洗澡搓背。 这个小女子的世界里,没有其他,唯有这个少爷。不能随少爷快马到京城,便是想方设法,也要入京。 女儿心思,又有几人知? 地牢的好处,就是让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让这个少女能平静的陪坐在云书桓旁边,静静坐着,不时看看门外,看看那忙碌的身影是不是闲下来了。 小雨忽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春要过完了,夏天要来了,小雨瞬间成了大雨,倾盆而下,还伴随点点雷鸣。 雨幕之中,是少女不断向外寻觅的眼神,寻得久了,少女开口:“哥哥,少爷平日里都是这么忙的吗?” 正在看一本棋谱的云书桓,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棋谱,答了一句:“忙,往后会越来越忙。” 云小怜点点头:“嗯,少爷是当官了,当官才这么忙,少爷肯定会当一个好官。当了一个好官,少爷就会越来越忙碌了,再也不会陪着我玩耍了。” 云小怜似乎有些自问自答的味道。 云书桓看了一眼云小怜,两个在牙行里结识的兄妹,或者说姐妹,感情却深厚非常,云小怜显然知道云书桓是女儿身,却一直帮着云书桓瞒着,云书桓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用了云小怜的。 “男人有男人要做的事情,女人有女人要做的事情,小怜,你也该寻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做做,如此日子才好打发。”云书桓说得一句,便是知道自己这个meimei,还真是没有任何能打发时间的消遣,所以才会这么眼巴巴望着门外,等着徐杰的出现。云书桓却不同,云书桓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练武,看书,下棋,总有打发时间的事情。 “哥哥说得对,合该寻些事情做,天气渐渐热了,得给少爷准备一些单衣了,少爷走得仓促,单衣都没带,回头等雨停了,我就上街去,要买江南的好布料,贴身又透气,样式也好看。” 云小怜自顾自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云书桓,莫名问了一句:“哥哥你喜欢少爷吗?” 云书桓被云小怜这么一问,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拿起棋谱,假装没有听到。 云小怜却还自顾自说道:“哥哥也是喜欢少爷的。” 云小怜的话语说得有些怪,却是这五六年的哥哥叫下来,早已习惯如此称呼。 雨越下越大,粱伯庸也进了地牢,整理着一份份的口供,听得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心中如有猫爪在挠。 粱伯庸本该是个文雅之人,却随着徐杰做起了这般的事情,眼前一个个血rou模糊的人,一声声难以入耳的惨叫呼喊,连带口供上沾染的血迹都未来得及干。 不知粱伯庸会不会半夜睡觉也做噩梦。 还听得一个狱卒上前拱手说道:“粱朝请,指挥使召你!” 粱伯庸拿着纸笔,穿过几道铁门,走进了最里面一间牢房。灯火昏暗,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个被绑缚在木架子之上的人,血rou模糊,千疮百孔。一旁的桌案上还摆着各类大大小小的刑讯用具,老狱卒一身血迹站在桌案旁边,正在收拾那些沾满了血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