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对主仆
因为蒋濂一句惊人之语,茶馆里头霎时众尽哗然,那统领着这条街上所有金吾卫的厢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相对而言,后院此时就安静了许多。几名金吾卫分散在各处,小心翼翼地探看着现场,并且都不约而同地与那间出了人命的屋子保持了距离。 这些人能着金吾卫之衣,巡护京城,当然不会是胆怯怕死之辈,何况面对的只是一具死尸。之所以不敢上前,只是因为之前令厢长瞠目结舌的赵无安,此时尚在那间屋子之中而已。 虽然这个居士来历不明,但三言两语就能让厢长刮目相看,显然不是了得的人物。身死的茶馆掌柜也并非位高权重之人,破案不急在一时,就算被赵无安扰乱了些许关键线索,也追责不到他们头上来。 厢长一抬头就不见了赵无安踪迹,自以为遇上世外高人,然而说来可笑,赵无安其实只是趁着厢长读记录的时候,走回后院看了一遭而已。 毕竟案发突然,虽然有蒋濂帮忙守住门,及时问询了一遍所有人的口供,但还未来得及仔细侦查现场。尤其此事发生在国都的闹市之中,金吾卫抵达之前,赵无安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记录口供一事而已。其他实在是无暇顾及。 笔录之时,他也曾一度担心,在他离开的时候,后院会发生某些变故。 不过所幸,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掌柜的尸体仍然搁在那张金丝楠木椅上,被赵无安用作实验的那盏有毒的顾渚紫笋,也仅仅只倒了半杯,剩余的放在原位,似乎无人动过。 隔壁的水房中,八口大锅的火已经全数熄灭,萦绕在屋子里的水雾散去不少,赵无安走到炉灶边,低头看了看。 因为长期烹茶,而甚少有油烟侵扰,这里的大炉灶与寻常人家很不一样,灶面干净整洁,全无一星半点油污。赵无安对着灶面轻轻哈了哈气,而后抬起衣袖,将呼出的水雾拭去。 之前发现尸体时,水房中尚有两名茶房在烹茶,由于二人都深深淹没在水雾之中,对隔壁发生的惨案毫无意识。 按照一般的推测,凶手应当是趁着去茅房或者其他借口进入后院的时候,偷走了放在水房之中的顾渚紫笋,从中下毒并将之送到掌柜的身旁——就算是从蒋濂的说法也能看出来,掌柜是个有才之人,定然不会待人冷若冰霜,那么饮下陌生人递来的茶水也就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若按照这个逻辑去想,事情的漏洞倒是多得很。首先,客人不会知道掌柜在这个时间点刚好想要喝茶,也不会在水房弥漫的雾气之中,一眼便看见摆在炉灶上的顾渚紫笋;第三,就算水房却是雾气弥漫,要在张初和吕双全都不在意的情况下偷走茶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再说,如果这个掌柜真是赵无安此行要找的人,那么他至少应当心思玲珑些,总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喝下陌生人递来的茶,而后一命呜呼。 带着这样的疑惑,赵无安再一次走进了掌柜的房间。 这的确就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卧房,门边便是透明窗格,窗下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着半盏顾渚紫笋,而掌柜坐在金丝楠木椅上,虽然和桌子隔了些许距离,但伸手够一够,还是能够摸到茶盏的。 椅子后头,便是一张普通的床。赵无安心下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伸手在床上摸了一圈,并未有什么发现。 赵无安在房中站了半晌,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他回头看去,原来是那些金吾卫已做好了其他所有地方的搜查,只剩下案发的第一现场,却碍于他的存在而不敢贸然进入。 估摸是由于此前赵无安在茶馆里头厉声打断厢长的行为,此时院中的金吾卫里也未有人敢直接上来搭话,大多只是带着好奇的眼神,远远观望着赵无安。 这点注视对赵无安而言还远远不到不舒服的程度,以他的厚脸皮程度,与这些人交换一下情报,实在是手到擒来。 他伸展了下因为捆绑着太多飞剑而酸麻的躯体,走出死者的屋子,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一位个头矮小的金吾卫的肩膀。 被翻牌的金吾卫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出声。 “这家店的掌柜,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赵无安随口问。 那金吾卫浑身一紧,绷住身子,高声答道:“是!略有耳闻!听……听说是叫蒋隆一!” 赵无安怔了怔。这个无心之问倒像是带来了点新奇的东西。 “你们在别的地方有发现什么吗?”赵无安问。 在水房和掌柜的卧房对面,小院东头也有两间房子,此时都房门大开,显然已被彻底搜查过。赵无安抬起头,发现就连屋顶上,也有两名金吾卫,踩着瓦片,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是……吾等已彻查了一番院子内外,未有发现可疑人士。存放杂物与会客的两间房内也没有有人入内的迹象。倒是茅房,显然有不少人去过。”小个子金吾卫战战兢兢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