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公子无忌
“客官,方才的酒钱还没付清呢。” 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一个毫无威胁的动作,听在浥轻尘的耳边,看在浥轻尘眼中,却激起了浥轻尘心中深深的忌惮。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店小二,竟是一名江湖罕见的高手。 浥轻尘不敢大意,背上剑匣猛然一震,一股强横剑势沛然礴发,将身后的店小二震退一步。 一瞬分离,浥轻尘一脚重重踏在地上,身体亦随着这一脚的落下而向前飞出。 同时,浥轻尘空中转身,向着店小二扔出一枚银灿灿的物什。 店小二顺手一接,将那物什拿在手里,定睛一看,却是一枚银锭。 彼时浥轻尘刚刚落地,与那店小二之间足足隔了有一条街的距离,方才道:“酒钱还清,在下告辞。” 却见那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银锭,道:“酒债还清,命债却还未算清。” “你我初次相见,我何时欠你命债?真是莫名其妙。” 浥轻尘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店小二见状,嘴角冷勾,道:“你逃不掉的。” 话音方落,店小二竟已经不在原地,不知所踪了。 事发突然,酒肆中的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浥轻尘与店小二便失去了踪影。 倒是秦仙两眼一眯,嘴里嘟囔了一句:“道门身法?” 却是不知在说谁。 静谧之中,只见茯苓优哉游哉地夹起了一块牛rou放入了嘴中,道了句:“真香。” 一语打破沉静,让一旁发愣的弦思回过神来,突然喊道:“哎,浥轻尘,你等等我。” 就在弦思起身欲追的时候,造父八骏也回过神来,尤其是看到那茯苓又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牛rou的时候,更是怒发冲冠,气的咬牙,甚至连刚刚逃走的浥轻尘与店小二都不去追究了,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给剩下的弦思三人好看。 望着再度合围而来的八个莽汉,弦思眼中首现煞气,一只玉手摸上了琴匣。 正值此方风波不断,在中原心腹,疏楼之地,一封神秘的信,姗姗来到。 但看湖光山色,远景迷蒙,阔眼青云,怎奈凡尘。 一座红楼,屹立百代风华,层叠潮落中,睥睨盛世寒涛。 一扇屏风,隔断几多春秋,落影黑暗中,帷幄傲笑红尘。 一台香案,袅袅数缕青烟,氤氲缭绕中,书写传世功名。 一位公子,黑白寥寥数子,纵横捭阖中,妙布天下棋局。 书卷在手,竹扇轻扇,翩翩风度,温润如玉。 红楼,屏风,香案,公子。 一抹轻笑,象征麒麟再现。 一缕炉烟,荡开儒风百年。 红楼帐暖,几多烟雨。 妙阁之上,三省窗前,一个儒雅身影静静看着远方绵连的峦山,手中的信笺在无声无息之中悄然化作粉尘。 男子的眼神逐渐深邃,看之不透。 “独立寒窗, 沉浮百代, 疏楼更迭。 笑红尘纷扰, 世态炎凉; 酒rou朱门, 江河浸红。 纵横天地, 书生意气, 绝代风华震神州。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男子骤然回身,羽扇轻动,自信一笑, “公子无忌!” 一旁的侍童笑道:“公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是因为刚刚那封信的原因吗?” 公子无忌微微遥头,道:“是,也不全是。” 侍童道:“难得公子今日起了个大早,是要出门吗?” 公子无忌悠然落座,隐于屏风之后,道:“鸿离啊,你也跟了我一段时间了,你看我像是那种爱出门的人吗?” 那名叫鸿离的侍童摇了摇头,道:“不像。” 公子无忌道:“那你还问?” 鸿离道:“只是好奇,像公子这么懒的人竟会起床。” 公子无忌道:“卧龙终会腾飞,凤雏亦能涅槃,再懒的麒麟也会有睡醒的一天,不是吗?” 鸿离道:“我总是在思考,儒门三省书院为何会教出公子这样的人物?老师他让我跟在你的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公子无忌道:“那你思考出结果了吗?” 鸿离回答道:“就快了。” 公子无忌笑道:“从前有个旅人,他迷失在了沙漠之中。就在他濒临渴死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水潭。那水潭距离他如此之近,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那旅人渴急了,他行走了两步,没有到;跑了两步,还没有到;最后他倒在沙漠里,爬在绝路上,嘴里还是在说着‘就快了,就快了’,但他就是摸不到那水潭。你说,这个快要渴死的人该怎样才能喝到水潭中的水呢?” 鸿离回答的很快,道:“那水潭应该不是真的,是他的幻觉,又或者是那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人在濒死的时候,总会对自己渴求的东西产生执念,从而认不清现实,妄想去追寻永远追不到的东西。我的建议是,扇自己两巴掌,看清眼前的路,也许还有的救。” 公子无忌道:“那你现在可以动手了,记得,要扇的狠一点,声音要清脆,这样才能清醒,才能记住。” 鸿离微微一愣,眼珠一转,道:“下人打主子的脸,会不会不太好。” 公子无忌闻言笑道:“你啊,大局不足,小聪明倒是信手拈来。什么时候你把心思收一收,扛起肩头的责任,便也算不白跟我这一遭。” 鸿离说道:“天塌下来有你们这些个高的顶着,就算我迷失在沙漠之中,在我渴死之前,也一定会有人带我出去。” “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鸿离道:“错了,是对公子有着自信。” 公子无忌道:“以后别对我说诸如‘快了’、‘马上’这样模棱两可的词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过程如何,我并不看重。” 鸿离道:“那我先前问公子关于那封信的事情,公子不也是说‘是,也不全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吗?” 公子无忌道:“这是肯定的答复,并非模棱两可。” 鸿离问道:“是吗?” 公子无忌回道:“不是吗?” 鸿离道:“你说的话有时候太过高深,反正我是听不出来。” 公子无忌道:“所以我也常常不奢求身边的人能懂我,毕竟这个要求对于你们这些常人来说,的确是太过严苛了。” 鸿离翻了翻白眼,道:“都说无利不起早,瞧公子这番做派,今日怕是要有生意上门了。” 公子无忌一挑眉,道:“嗯……跟在我的身边久了,风儿也变得越发的睿智了。” 鸿离道:“公子这般勤快,不是出门就是见客,这并不难猜。” 公子无忌道:“所以我方才也并没有夸奖你。能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也怪不容易的。” 鸿离微微一窒,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道:“公子这张嘴,真的是让人心跳加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啊。” 公子无忌道:“嗯,冲动是魔鬼,风儿可千万别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啊。” 鸿离道:公子放心,风鸿离还能忍。” “嗯,乖。”公子无忌道:“下去做事吧,那位客人很快就到,也该出去迎一迎。” 鸿离道:“客人如果来了,是直接请,还是按规矩来呢?” 公子无忌道:“如果来的是个和尚,就直接请吧。如果是个道士,就按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