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先生
阿扁,你这狗rou的,还躺在这里干什么?听见鲁强的叫唤,阿扁也不恼,他稍微侧了下身子,依旧晃荡着两条长满黑毛的麻杆腿。快起来!鲁强过来拉了他一把,忠队长说如果你再不参加生产劳动,不单止要扣工分,连番薯也不分给你吃了,你说你这高中生脸皮也真厚,就不怕生产队的人把你的脊梁骨给戳折了。老子不干又如何!阿扁愤愤地坐直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吃的。你看你,跟你大哥比可差远了,人家不但写得一手好大字报,现在又去水库参加大会战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鲁强苦口婆心地劝道。强古,好兄弟,谢谢你的好意,这没日没夜地干,我看不到什么希望,你就不用再说了,阿扁瘪了瘪嘴。 晚上,阿扁找出几张旧的介绍信,在一脸盆不知什么水里过了过,黑色的文字不见了,只剩下鲜红的公章。他把几件旧衣服塞进包里,揣上包就顶着星月出发了。我要去江西发财咯,阿扁掩上破门,吹着口哨走上了后山小道。 到了镇上,天还没亮,他一鼓作气,上蕉岭,翻山往武平进发。走了几天,脚都冒泡了,终于到了武平的一个小镇上,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阿扁找了间旅店,要了两毛钱的单间。介绍信呢?店员问,阿扁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抽出张介绍信,上边写着“兹有……”落款的时间就是前几天。 玛丽隔壁的!肚子就像屎缸里的臭水,咕噜咕噜直叫唤,阿扁找了间国营饭馆,老板,来碗五分钱的猪油渣面,猪油渣一定要多哦!一穿着干部服的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哟!阿扁哪,好久没见,很快就来。不久,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服务员送了上来,那些被汤泡得涨涨的猪油渣,就如偷偷下河游水的白胖小子,直翻身。干掉了一大盆面,阿扁有点意犹未尽,摸了摸十月怀胎般的肚子,找根牙签剔起了牙。 阿扁,你在这里!昏昏欲睡的阿扁的白日梦突然被人吵醒了,原来是阿毛。你也来江西了,你就不怕你妈打断腿?见是阿毛,阿扁升起了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哦,大人们都知道,我来江西找一位远房亲戚,在桃花坑的。正巧,我也正愁没地方去,明天一起出发吧,我去桃花坑找找顾先生。 一、深入桃花坑 到了桃花坑,两人分路走了。阿扁气喘吁吁地爬了几道陡坡,轻车熟路地来到顾先生家门口。人不在,门没锁,阿扁把水缸担满,就抡起斧头劈柴。炊烟四起的时候,顾先生才牵着老黄牛回来,他对阿扁笑了笑,就开始生火煮饭,这这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山里刚好打了头野猪,我也分了一些,诶,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闻着猪rou味儿来的,顾先生边吹火边对阿扁嗔笑,不留神被浓烟呛了一口。阿扁忙扔掉斧头,来到柴灶边,说我来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顾先生?哦,村里人有什么家长里短的,都喜欢叫我去说道说道,这不,光棍阿煎跟肥娇睡觉,下午的时候被肥娇老公抓了个现行,忙活了大半下午,你说肥娇也是的,晃着两瓣大屁股,到处去惹腥,现在出事了吧。 院畔上蚊子很多,吃饱了饭两人边拍蚊子边聊天,扪蚊夜话,蛾子把汽灯撞得咣咣乱响。顾先生喷了口烟,你在国营饭馆有没有见到春花啊?没留意,昨天应该不是她上班吧。你这大后生,就不要瞎折腾了,我都说把春花许配给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嗯…哦…好早着呢,我才多少岁啊。院畔一时之间陷入宁静。 夜已深,阿扁挠了挠头。顾先生早点休息吧。你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那本书我拿给你抄吧。 阿扁就着煤油灯,抄写了几个月,抄出了满眼的星星,终于把袁天罡的《三世演禽》给抄完了。 顾先生说我还没老到动不了,你回吧。 二、命运有几两 这小子的命有六两呢,错不了。在一农家,阿扁翻着手抄本,给一小孩算命。主人家很是高兴,煮了一大碗冒着油花的肥猪rou汤给阿扁吃。 肚中无食,尊严无存哪。蹁跹在山道上的阿扁边吹口哨边叹息。这几个月,他靠算命混口饭吃,有点腻烦,便产生了归意。于是,便一边算命一边往家的方向赶。 赶到一个谷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严了。黑乎乎的古木沙沙作响,他也不怕,仍是吊儿郎当地慢慢走。把身上的钱揭出来!一声断喝,将阿扁从无厘头的思绪中拉回来,于是便看到了闪着白光的匕首,顺便还看到了巨石般的几个大汉。没…没…没钱哪。那鼓囊囊的是什么呢?为首的大汉伸手便将阿扁身上藏着的手抄本掏了出来,夺了过去。 丢!臭算命的。大汉辩清了不是钱财,将手抄本砸到地下,几人便扬长而去。 三、工作组进驻 回到家,阿扁便把手抄本藏到墙洞里,依旧是不死不活地过日子。 一天,鲁强担头空尿桶又来到阿扁床前,阿扁早看见了,问劳动完了?鲁强瞪着眼睛说你这狗rou的,还不快躲起来。怎么?你丫的就这么不待见我。真的是狗咬吕洞宾,工作组来了!什么,什么工作组?“四清”工作组来了,驻在村部,忠队长说正好捎带着把你给打理打理,大队炳书记也发话了,说对二流子就是要好好教育教育,昨天晚上炳书记还向吴组长汇报了一晚的工作呢,赶快撒丫子跑吧。爱谁谁!我怕个rou。哼,真是…朽木不可雕。鲁强气愤地走了。 果然,第二天天刚抹黑,吴组长带着一帮人来了,有男有女,以吴组长年长,其他都是二十挂零的。阿扁,吴组长立在黑洞洞的房门口叫了一声,他手里还提着一抽猪rou。阿扁从房里冲出来,把猪rou给扔了,我不是鸡,你们这帮黄鼠狼来干什么,你们爱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吴组长有点尴尬,随即又笑笑说年轻人就是有干劲,风风火火的好哇。后边有个女的,愤愤的说,这二流子,吴组长我们走。于是一帮人不欢而散。临走,吴组长回头说年轻人那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聊。 第三天傍晚,吴组长一个人来了。阿扁有点愧疚,于是搬了张凳子给他坐。阿扁哪,山旮旯里的唯一高中生,你不要有什么误解,一定要振作起来,炳书记那里我也说了,年轻人犯点小错误很正常,道路是曲折的嘛,前途是光明的嘛。吴组,你要怎样处置我你就说,我不怕。呵,有魄力,我来呢是想把你借到工作组帮忙,反正现在地里也收割完了,炳书记那里我已打过招呼了。什么,我一个二流子能干什么呀?工作组现在要加大宣传力度,少不了你这个喝过墨水的,你思想上不要有什么负担,要甩开膀子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