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节 禾苗
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十分确切的答案,神也不能。但当远景被寄托在实际的建筑和生活中时,新潮流力量会第一时间涌动而来,进而链条式催动周围的一切。一墙之隔,一街之隔,一镜之隔,一站之隔,都是不同的世界。 ---------------萨迦亚圣女汇编《棘,书生列传,蔡英文传》 “当!当!当!当!” 贺兰山城里回荡起洪亮的钟声,打断了美妙而虚幻的萧声,同时也将全身上下白色神光缭绕的小男孩,禾苗,从当年的霄梯建筑历史中拉了回来。 他有些愣怔地望着远处,举起还在向外喷吐着纯洁的白色光华的双掌。合十之后,默默向着远方行上了一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一直在远处的高塔上瞭望着他的一举一动的老妇人,默默叹息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下塔来。 “禾家不愧是当年的第一大家,如此年纪就证到了牧师的第三重境界,怕是当年那位这个时候还在捡破烂讨生活吧。” 老妇人随手一招,螺旋楼梯右侧的火把便一枚枚亮了起来。她一边慢慢向下走去,一边小声念叨着。 “不过这倔脾气,也真是像极了。若不是这一回有意外之机缘,怕是要我亲自出手干预了。想不到坐度道也开始怀疑这里了,我还是先避避风头吧。倒是禾叶?诶,算了,这回就当给小丫头放个假。” “奶奶吃饭啦!奶奶吃饭啦!” 就在老妇人小心翼翼地给塔底部的铁门上了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音通过安装在府邸里,四通八达的扩音器传播了开来。一听到这个声音,老妇人先前严肃的面孔立时恢复了当初和禾苗下棋时的苍老和慈祥。 随后她摇摇向头顶的扩音器点出一指,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在指间泛起,然后她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处。而在距离此处超过十几进院落的西厢房里,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正在进行。 一身青灰色大褂的禾家老爷子禾富贵正坐在中央的主座上,侧边坐着他的两房夫人以及近亲。唯独只有三个座位是摆放在距离禾富贵最近的地方,将他众星拱月般围在正中。 原本这三个位子上只坐着个十岁的女孩儿,仍然扎着小孩子气的羊角辫子,却穿着一身练功服,似乎吃饭前才从场地上回来。不过这个时候老妇人却凭空出现在女孩儿身边另一张椅子上。 “叶儿,是你叫奶奶吗?今天饭菜怎么样呀?” 若是禾苗在这,见到老妇人如此笑容可掬的样子,必然又要嫉妒得半死。用禾叶的话说,男孩子就是讨人厌,女孩子会讨人欢心喽。 禾叶笑嘻嘻地将手里一个碗递了过去,“姜奶,今天有您最喜欢的丝瓜毛豆,豆豉三丁,还有条天池里的鱼。嘿嘿。父亲花了大价钱买的,您尝尝鲜。” 说着女孩儿自己忍不住馋劲也开始动筷,不一会儿功夫,两个腮帮子就塞得圆鼓鼓了,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老妇人的凭空出现。 甚至筵席上的其他人也是面如常色,各吃各的,只是偶尔投来羡慕的一瞥。老妇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坦然自若地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小碗。搭配着热腾腾的食物,开始下白米饭。 看着碗里仿佛排兵布阵一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饭菜,老妇人脸上的褶皱似乎舒缓了些,从中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奶奶,先吃鱼!这天池鱼,真的可香了。” 见老妇人开始吃饭,一旁一直在偷偷观察的禾叶也露出了笑容,顺便将摆在圆桌正中那缸热气腾腾的鱼扒拉出几片,夹到老妇人的碗里。 只有一旁的禾富贵明显是强颜欢笑,以禾家的实力,别说了是天池鱼了。就算真的天上有池子,禾家也能想办法捞出一尾鱼来。之所以这饭桌上不常常出现天池鱼,完全是老妇人的意思。 “女孩子要富养,男孩子要穷养。这饭桌都是要上的,两边不能都落下,免得落个不平衡的名声。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他们喜欢的菜一律一周只能出现一次。” 老妇人视察厨房的时候,对陪同的禾富贵说的,从此以后天池鱼这等对于贺兰山普通人家来说亦是家常的菜反倒成了孩子们嘴里的珍馐了。 而被穷养的禾苗此刻双手正闪着白光,那条挂着四个水桶的长扁担稳稳当当地悬浮其上。他的嘴里嚼着刚从灶火里掏出来的加料大饼,皮带上挂着一根溜翠的青瓜,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 “想不到!我也能成为牧师!” 在刚发现自己忽然间拥有了这般神奇的能力后的禾苗,兴奋地玩弄了好久手中的白光。在差点用四处飞舞的水桶把一家教堂的玻璃给撞破后,受到了一位值班主教的礼貌邀请。 在祭坛前临时作了庄严的入道宣誓和入道洗礼后,他拿到了一个牧师需要的所有行头,并获得了一张需要进行一周一次签到打卡的牧师身份证明。虽然在得知以后每周都要与会培训,有些枯燥,但看到那张黑天鹅毛制作而成的证明后,那股欢喜劲儿让他将这一切礼节都抛掷脑后。 直到走到禾府门口,听到门内隐约传来的人们吃饭时锅碗瓢盆发出的碰撞声以及喧哗声,他才猛地清醒过来。手中两团柔和的光芒一敛,将垫肩装上,然后重又扛起扁担,咬着牙推开禾府的大门,向储水库房走去。 片刻后,他已经卸下了六桶水,略微有些羡慕地向落地窗内灯火通明的大厅投去一瞥,然后重又往大门外跑去。在这样风驰般的奔跑里,他才能忘怀一切。忘记正在杯酒交欢的大厅,忘记城内正一盏盏燃起的灯火,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小伙子,跑慢点!这地滑溜!” 老远地,禾苗就听到了老刘头的吆喝声。然而也就在他分心的一刹那,脚下一块石板因为常年水汽的浸透突地凹陷了下去。随着他脚下一空,身体便向前倾斜,连同身上的扁担一起向着瀑布下方跌去。 “小心!” 刘老伯一边高喊着,一边扑通扑通地踩水而来。可惜终归是说得晚了一些,禾苗已经满脸惊恐地向着坑底坠落而去。水龙口喷射而出的长串水流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清晰,他甚至能捕捉到每一颗水珠的运动轨迹。 飘渺的白雾轻拂着他的面庞,宛若在梦境之中。惊恐的情绪逐渐消散,坠落的每一刻都仿佛无比漫长。禾苗伸出手,在一颗水珠上轻轻一弹。 一道白光自他的指尖逃逸而出,灌注入水滴之中。水滴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能量,将越来越多其他的水珠汇集在一起,竟最终化为一根通体晶莹,闪耀着白色神光的巨杖。 禾苗好奇地伸手抓住巨杖,可惜还没等他进一步地去感知,巨杖的下端已经触到了坑底。伴随着水花四溅,巨杖逐渐消解,禾苗下落的速度也逐渐减缓,直到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望着手中化为一捧流水的杖头,禾苗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中,喃喃自语道。 “好华丽的手杖!要是没有消失该多好啊!”然后被老刘头有些焦急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禾少爷!禾少爷!你没事吧?” “噢,我没事!刘老伯,你怎么浑身湿透了!”禾苗显然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