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 子母连珠箭
久在山中,便不知山之高。久处陋室,便不知陋室之清静。久居屋檐下,便不知天外有天。因而最极致的庇护与教学并不是什么也不做,也不是什么都做完,而是公平的合作与竞赛。当学生超过老师的那一天,那便是出师了。 ——————萨伽亚圣女汇编《棘,墨法总章,破陈规》 “咦?我们不是在队伍中间么?怎么跑最后边来了?”专注着盯着自制的粗陋木手弩研究的李三炮终于将弩箭上最后一个零件给安装好了,正打算抬头看看前面几人手里的弩机对比对比自己的成果的时候,这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平头拖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陆平头把他拖过来后根本就没理他,兀自研究着凯良君慷慨地送给他们的精铁连发弩。然后就见一个乱蓬蓬像鸟窝一样,里面还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和沙砾气息的头凑了过来,熏得他捂着鼻子连忙收起连弩。 “喂!三炮!我警告你啊!你再这么敢凑得那么近,信不信我用连弩在你肩膀上戳几个窟窿出来!”可惜的是陆平头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两把连弩已经嗖嗖两声到了李三炮的手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攥紧的手腕只感觉一麻,一松,连弩便消失了。李三炮则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农村男孩天真烂漫的笑脸面对着陆平头茫然的眼睛,顺便秀了秀变戏法一样来到他手里的连弩机,表示陆平头的威胁不作数。 “你!信不信我不和你组队了!”陆平头显然是失去了理智,忘记了整个场地原本就只有李三炮这个插班生没有伴。李三炮自然是最为清楚的,所以他真诚地道了声谢抚慰平头的情绪,然后便又蹲下身去捣鼓连弩了。 “就是现在,快冲!”远方树丛里,一道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在万小金的耳边响起,吓得他一骨碌就坐起身来,睡意全无。看着对面已经闪电一般蹿出去的身影,万小金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跟上她!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万小金养成了没事干就睡觉的习惯,因为醒来之后他要跟上大姐大。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得了一个很是风雅和另一个很是庸俗的绰号。第一个是“睡神”,第二个是“跟屁虫”。 “当社长的跟屁虫是真的不容易啊。”小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感慨,同时也在默默祈祷社长大人对那个有烟瘾的教习提前换班休息,从而赢得宝贵的冲刺时间的预估是精确的。足够他们回到人群之中,而不被发现。 别人以为他就是一吃软饭的,但只有小金自己知道,要跟上社长大人那是真的难极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社长大人连续三年拿了铁人五项的总冠军,另一部分原因是社长大人十分喜欢把自己置于几乎不可能逃离的险境中,从而让自己获得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速度。 这话听着玄乎,但亲身经历过无数次的万小金无比确信社长大人是能跑出非人类的速度的。然而问题来了,社长总是先跑的那个,一直在睡觉的万小金总是后启动的那个。于是乎他只能比社长跑得更快,才能脱离险境。 不过社长需要观察环境,他则悠闲睡觉,燃烧积攒的精力获得惊鸿一瞥的速度,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距离够短。他是这么分析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每一次只要他死里逃生,那么社长大人也能死里逃生,今天也不例外。 掀开地道井盖后,他顾不得向箭楼方向看上一眼,而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井盖复原,然后火速蹿到了队伍的最后方。此时换班的那个教习正好推门出来,一边开门,一边回头抱怨道, “云猿!这种时候你还提早溜回来抽烟,知不知道这场测试有多重要?出点乱子怎么办。” 外院的教习们大多都是内院的高阶学生,从内院转入外院的学生中选拔而出,坐度使者依据他们原本的名字和特长,为他们定制了新的学名。既然是坐度道的弟子,又是高阶学生,所以他们大多都是三阶往上的幻印师。 这么多幻印师来管理外院的考核,孟飞云本来就觉得多此一举,再加上外院子弟都是没有入道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他回答得很轻率,“嗨,禽王教习。外面还有这么多教习看着呢。就缺了这么点时间,能出什么乱子。” 北冰王性子冷淡,背负着双手走出门,也没理会屋内正在掐灭烟头的孟飞云的解释。随手关上箭楼的门,从素色箭袍里取出一把展翼连弩挂在背上,准备接替云猿的工作,开始巡逻。 这时候万小金已经逃到了人群后面,紧张地向着地道口投去一瞥,想要确认自己的封口工作是否做好。然后他的小心脏差点没有因为狂奔产生的剧烈跳动而直接蹦出来,封口的青石砖面有一块没安置平稳,噌地向下堕了一节。 幸好土层足够结实,石砖没有继续下落。等禽王背好连弩,再望向那块地界时,已无一切异常。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并没有注意到队伍的最后已经多了两个人。见并没有什么人在肆意游荡,便向着自己巡逻的地界走去。 万小金紧张地避过禽王锋利如凶禽利爪的眼光,兀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很罕见地嘟囔了一句,“我去,何大姐。您下次能稍微早点叫我么,我得有足够的时间给您料理后事啊!” “你小子给谁料理后事呢!”犀利的女声再一次响起,下一刻万小金恐惧地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社长高大的阴影之中。他不敢去看社长,虽然换掉了伪装服后恢复了长发飘飘,丹眉杏眼的社长是外院第一美人,但他还是不敢看。 他只能唯唯诺诺地解释道,“社长大人赎罪,小金实在是不懂用词。但刚才真的是很险,差点。” 何珞依从来不是一个愿意等人把话说完的人,更何况现在说话的那人声音和蚊子叫差不多。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客气地说道,“险什么险。哼,就知道睡觉,要你何用。” 指手画脚惯了,她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量,于是挥出去的手不偏不倚砸在了前面矮她一个头的陆平头的头上。最巧的是,这一掌正好击中了麻xue。正在思考一会要怎么和那个乡巴佬合作的陆平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后面已经多了两个人。于是乎他就这么两眼一黑。直挺挺,像尊雕塑一样倒了下去。 跑得快了,那么干什么事情都会快,这是残酷的逃亡生涯赐予他的一项礼物。就在小金准备抬头更加诚恳地认错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自己之前的合作伙伴迅速倒地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