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知音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以文常会友,唯德自成邻。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知心者,知音也,高山流水觅知音,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何? ——————萨伽亚圣女汇编《棘,论交友》 国工街聚集了联合王国命脉性质的各类资源的商铺:盐,各类钢材,矿石,药品等等,地价金贵。各大势力均在这里设有洽谈商馆,但是只有身份最为尊贵,出手最为阔绰,或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人才能受邀来到这里。 为了维护这一重要地区的治安,兵部的王城戍卫部队的营楼也设置在这里,以确保王国的经济命脉的绝对安全。这一处四合院落距离营楼只有一箭之地,却没有闹市的烟火气,幽静而深远。 宅院四周皆被鳞次栉比的房屋包裹,这些国工街的百年老店,或是新秀,或是六国洽商馆,无不是雕栏画栋。不但外部装潢富丽堂皇,融汇了六国商贾的不同风尚,就连店外的迎客铺也都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此时正值下午市的时候,虽没有夜市热闹,但整条长街依旧是车水马龙,喧哗异常。街上车马与人流交织,时不时有兵部的无人巡逻机从低空掠过,监控着一切可能的突发情况。 由于国工街街道狭窄,又属于王阁重点维护的历史街区,故而不允许电磁车进入。因此即便是达官贵人们也只能在街口租下一辆复古马车,或是晃晃悠悠地走街串巷,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管是马匹的嘶鸣,还是富商们豪气的论价声,以及迎客铺子的吆喝声,都无法传进位于街尾的这方小小的四合院落里。与旁边的铺子和威武雄壮,直入云霄的“武威”兵部营楼相比,这间青石板铺就的院落显得落寞而与众不同。 但若是绕过四合院落的庭院,穿堂而过,便会发现另一片天地。院落后树木郁郁葱葱,从缝隙中隐约可以窥见一潭几乎将整个后院都容纳在内的幽深湖水。曲曲折折的石桥自屋内延伸出来,在潭心停止在一个由条石砌成的平台之上。 一个一袭紫色布衣,以丝带束起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正手执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在空中舞动着。几乎有一人半高的漆黑长枪如游鱼一般,在那英姿飒爽的女子的身边贴身游动着。枪影快如闪电,灵动如长蛇,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停留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的白鹤仿佛感觉到了那女子身上裹挟着的杀机,慢慢降低了高度,就在平台外静静地候着。女子也看见了白鹤,却一言不发,心无旁骛地在平台四方来回冲杀演练着。手心的铁枪嗡嗡地轻颤着,闪动之间,几乎快要化成一道虚影了。 突然间,那女子轻喝了一声,身形猛地一滞。手中长矛如离弦之箭一般脱手而出,嗖地飞过古潭。然后砰地一声,如彗星坠地一般,砸入院墙边的地上,一个特制的深坑之中。矛身剧烈地抖动着,不停地与深坑的边缘对撞着,发出一连串的金石之音。 这一击非同小可,整个潭心平台的地面都在撞击的余威之中颤抖着。由此可见,这女子的腕力是有多么惊人。与此同时,原先微波荡漾的古潭水面仿佛瞬间开了锅,平台的四面八方,水声炸响,声势如惊雷。 隆隆水声之中,淡绿色的波浪涌起如墙,层层叠叠,直冲着平台而来。白鹤本是被注入了灵性的纸张,怕极了水,见平台被水墙层层围住,便慌了神。周身的淡光猛地一盛,然后急忙扑棱着翅膀,想趁着水墙还未压落下来,冲出重围。 谁知还没等它冲天而起,平台中央的女子一步跨出,右掌弹出而后内勾。一股气流自她娟秀的掌中升腾而起,将白鹤裹挟住,一下子给拖拽到了平台中心的青条石上。白鹤抬起头,方才已经有些水珠洒落在淡光上。它一边发出一声抗议的嘶鸣,然后闪动翅膀,将淡光上的水珠抖落。 “上上回是金雕,上次是天马,这回成了白鹤了。蔡兄真的笨得可以啊,这么简单的生肖,那么多回了都没猜中。还说自己是知音呢,我看连只鸟都不如。“ 女子瞥了一眼正在啾啾嘶鸣,昂首抗议的白鹤,不屑地说道。 ”别替他抱不平了,就他那榆木脑袋,给他机会,教他猜一百次都猜不出来。我倒真好奇,下次他还能派什么过来。“ 说着,她右脚跨出,双手端平起势,半蹲,双臂回环合抱圆弧,然后左右掌先后击出,绕身半周。 掌中气流汇聚成罡风,在地上扫刻出太极图。与此同时,她双手托天。地上太极图仿佛脱地飞出,轰地一声撞击在水幕之上。 水幕经受不住这样的撞击,四散瓦解,重新落回古潭之中,竟是连一滴水都没有落在平台之上。女子慢慢收回双手,平放在腰侧,将笼罩在周身的劲风渐渐平息。 传承自达拉罕术士的阴阳术数在她的调息运气之中发挥到极致,即便是暗金客码头的统领大将山越甲,只怕也要拜服。两人师从一人,却是她学得更为透彻。 地上的白鹤见危机解除,快活地昂首扇翅,嘶鸣了一声。女子缓缓输了一口气,蹲下身将白鹤拾了起来,并捧在掌心。被捧在掌心的白鹤,周身的淡光逐渐消退。 尽管女子嘴上对书生毫不客气,但她对书生寄来的信还是相当上心的。白鹤随后低下头,在她的掌心轻轻一啄,确认她便是正确的收件人后,便重新化作了闪着白光的信封,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这世上把书生称作知音兄的不出三个,而能肆意嘲笑他是榆木脑袋的人,放眼王域,也只有一人。这人便是这女子,兵部王城守军中军阶最高的女将,被称作紫罗兰将军。位列四位统兵上将之三的骑兵上将,木兰紫尹。 木兰紫尹一边沿着石桥向着屋内走去,一边将信封拆开,仔细阅读起来。一边读,眉头不禁皱得越来越紧。嘴里小声嘟哝着。 “知音兄啊,你这心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这样的事都敢做,还要拖上我当帮凶,我可不干。” 谁知话音还没落呢,已经展开的信纸竟呼啦卷拢了。紧接着,卷拢的信纸幻化做了一只威猛的狮子,张牙舞爪地朝着她吼叫着。 女子轻笑了一声,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纸狮的脑门上轻轻一点。狮子四蹄一蹬,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歪歪斜斜地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