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朔方动，乱世朝阳
世人不知我，我亦不自知，乱世也。事事有因，因果相达，深藏于野，亦见于心。心神无宁，大象无形，是以有烽烟之兆。 —————萨迦亚圣女汇编《棘，万象法典》 ”你说什么？朔方动，乱世朝阳？“听到雷吉亚亲王的细声耳语，西洛斯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一口把嘴巴里的蛋糕囫囵咽了下去，差点没噎到。 总督连忙端起盛着青柠酒的酒杯，一饮而尽，酒的酸楚混合上蛋糕的甜腻，一瞬间古怪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咳嗽了几下，倒也是即时掩盖住了神色的异样。 亲王说完就坐回了原位，神情早已恢复了正常。他拿起橘茶又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看了看还在咳嗽的总督，连忙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没事吧？”亲王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西洛斯苦笑着摆了摆手说，“一下子吃的太多，有点呛，一会就好了。” 那年轻人似乎还不不是很懂得亲王说的话，还想询问西洛斯。 “叔父，这是合意？” 听侄子问，西洛斯的脸阴晴不定，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略微解释了一下就岔开了话题。 “不过是科丁努尔大帝的谋臣梅殇鸾，预测上下千年留下的万象书里的句子。虽然言语朴实，但却深奥无比，几乎无人能真正理解其本意。这么久远的卜卦，不说也罢。我倒是听说您的儿子，不仅是个箭痴，还是个书痴？“ 亲王知道西洛斯曾经和诺顿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忘年好友，就不再客套。 “这小子啊，不务正业，每天游手好闲。我去远征之前，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了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昨天深更半夜这小子还跑到家族图书馆去，我到您这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怕是给埋在书堆里了。“亲王虽然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失望，心里却还是为诺顿的改变感到欣慰的。 西洛斯哈哈大笑，“不愧是书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末了还不忘恭维一句。 亲王哪里听不出其中意思，摆摆手说，“我就净叨唠些神典了，哪像他，什么书都翻。我也真是奇怪的，一个狩猎使，每天舞剑使弓的，哪有那么多的典集要阅读。” 此时皇家巡礼号已经开始缓缓下降，周围的景色也一下子由蓝天白云转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群山，两人已经能感受到地面降落平台对船身产生得巨大吸力。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也不再侍立着，走到底舱去和地面的通信人员交流去了。 “我们一路光顾着聊天，我都忘了您还没来过这片区域，何不趁着下落时候观赏一下这里的风景？”西洛斯提议。 “好。”亲王欣然点头同意，于是起身来到了船舷边，一袭牧师的白色长袍在围绕着船舷的橘黄色护栏前显得格外显目。 吉桑坎亚城背靠群山，面向平原而建，城下有一条由平原之上汇集而来的大河－科洛托河。乌龟崖的权力中心后方，科洛托暗河奔涌而出，一路向东。 所以城后暗河的出口位置，也即“暗金客”水手码头，在这里由暗河引出的护城河水与暗河交汇，形成一片不小的湖区，被称作镜湖。湖的东南北方向皆为崇山峻岭，地图上即被标注为未进行过官方探索的迷影山域。 这一处乌金钢矿就位于东部迷影山区域，这片区域由于地处大河流域，在落霞大坝之后。气候湿润，生态环境优良，水上交通也相当便利，可谓是冒险者的天堂。 “最先发现这乌金钢矿的，是个屁大点的小孩。能活着见到矿藏，也是他命大。是个水手的儿子，坐竹筏回城赶集，筏子被激流卷走。一船人从上游找到中游，终于在一处浅滩上看到那孩子的踪迹。跟着足迹走，就到矿洞，那孩子就在洞口坐着，活得好好的。但那小家伙不论大人们怎么问，都不肯说为什么自己一连几天没吃没喝，在这山坳子里还是活得好好的。那里就是发现那孩子踪迹的浅滩了。“ 由于飞行高度降低，原先丝带状的大河已经变得清晰起来，如同一挂天河，奔腾不息。翻涌的波涛带着河底泥沙的颜色，如同一只只泥手不断从河面探出。午后的阳光透过两岸浓密的丛林，斑斑点点映照在河面上。 西洛斯就指着大河右侧，丛林掩映中的一汪碧绿的潭水，说起了发现乌金钢矿藏的经过。 亲王眯缝一下眼睛，就顺着西洛斯指的地方望了过去。果然潭水靠近丛林的一边浅浪涌动，最终停留在如同金镶边似的环绕着潭水的金沙沙滩上。 那一瞥，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突然自亲王心底升腾起来，为了不让西洛斯看出，亲王就端着手中杯子沿着扶手一路从平台中央往船尾走了过去。随着离船尾的距离越来越近，雷吉亚已经能望见船尾喷射出的淡蓝色的混合离子火焰，火焰下，那汪潭水也显得格外清晰起来，从高空俯瞰下去，隐约呈现出一只飞鹰的形态，那一刻，亲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西洛斯见亲王走远，也跟了过来。”怎么，看入神了？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吧。“ 亲王心里嘀咕了一句”岂止是个好地方，外力内涵，拥山环水，这是千载难逢的风水宝地啊。“不过嘴上却说”诶，哪有，哪有。在屋子里时间呆得太久，见不得这么烈的阳光了，找个遮阳的地方才能看得清。“说着指了指船尾贝壳状的遮阳档板。 “噢噢，是这样，早说嘛。“说着西洛斯从袖口里掏出一只袖珍的万能cao控仪，轻轻一点，原本贝壳状折叠起来的挡阳板一下子舒展开来，将整个露天阳台都笼罩起来。 亲王看了看已经停止滑动的遮阳板，打消了继续往船尾走的念头，远眺了一下江面就折返回到了两人对饮的桌边。两人就这这么肩并肩站着，望着逐渐靠近飞船的丛林，原先热络的空间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二位大人，飞船马上就要停落在降落场了。低空飞行时露天平台会有劲风，还请两位大人移步。” 一个浑厚的男音打破了沉寂，说话的正是西洛斯的侄子。原本已经走到底舱去的年轻人此刻正从舷梯上走上来，快走到尽头时便侧身等待西洛斯和亲王两人先行通过。 “好，太牢，我们这就来。“西洛斯应到，拉过雷吉亚就顺着舷梯下到了中心的功能舱室。被唤作太牢的年轻人在舷梯旁摸索了一下，通道口轰然合拢，随后也跟着两人来到中层舱室的一间会客厅里。 作为文职行政官员的首脑，号称坐拥一整颗星球的总督尽管拥有帝国赋予着极大的权力，却也相应地在联合王国内部以及和周边殖民星域的政治世界里承担着相当的义务。这其中一项便是定期会晤总督府驻各大联合王国的领事馆大使，听取汇报并做出相关决策。 西洛斯刚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还在忙着亲自拜访各地领事馆，这艘总督专属的皇家巡礼号也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第一办公和会客地。 一进会客厅，雷吉亚便感到若有若无地飘散来一阵薰衣草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亲王前后打量了一下，这会客厅虽然陈设简单却是雍容典雅。会客厅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布置风格带着浓郁的山野气息。 整个大厅的合金钢墙都被黄土夯实的土墙给包裹起来，地板则是人工草皮，天花板是砖瓦穹顶，透着朴实而厚重的历史气息。待黄土墙完全合拢后，三人便如同置身于一片荒圮的田间小舍之中。 办公区和会客区只有半人高的木栅栏隔离。办公区还是像模像样的，有一方案，一把椅，一座鼎，和一联排的玻璃书柜。而会客区简直把会客的双方当成了牛倌，羊倌，除了草地上随处散落的几个石墩子，竟然别无他物。 “我是中心王域姜家山城的人，祖上三代继承了有草原血统的老祖爷的活计，都是放牧为业，时间一长，这种秉性就给埋在骨子里了，不要见笑啊。一天不看到草啊，土墙啊，心头就不舒快。来来来，这边坐。“ 西洛斯调侃起自己的身世，一边将三人引到大厅的一个角落。这里供一人落脚的石块颇多，甚至还有一张茶案摆在当中。 太牢见此就想提走案上茶壶，为二人倒水，被亲王伸手拉住了。 “是太牢吧，不劳烦了。我们马上就要下船了，闲坐一下就好。“ 太牢闻此也不再勉强，挑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块，一下就蹲了下来，而西洛斯和亲王两人则各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块，盘腿坐了下来。 “姜家山城是中心王域十六主城中最为靠近吉本斯草原的地方，双方互有移民是常事，不奇怪，不奇怪。办公会客，能有如此悠闲宁静之地，总督品味极佳啊。“亲王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西洛斯连连摆手，”我上任伊始，事务缠身，两个儿子都远赴帝国枢纽做事，这些事都是我的侄子帮忙做的。“西洛斯说着，指了指，坐在一边不苟言笑的太牢。 “总督府都尉陈太牢，见过亲王。”坐在一边的太牢见西洛斯提到自己，便向亲王拱了拱手，报出了自己的官职，作为正式见面的通告。 虽然两人私底下在登船之前就交谈甚欢，不过却是第一次以正式身份相见，亲王连忙回礼。 “生分了啊，还是叫我神父比较好。”亲王拱了拱了手，显然在还不知道亲王真实身份的时候，太牢就用了平时人们对于在教廷工作的牧师的尊称来称呼雷吉亚亲王。 太牢不善言辞，脸一下子憋红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是，神父先生。” “我这侄子啊，自小和他师傅去的草原习武，几年才回来一次。如今加冠之后，为了三年一次的金字塔擂台赛，他师傅才肯放他回来历练一段时间。在草原呆久了，和那里的汉子一个德性，话粗理糙，你别见怪啊。“西洛斯见太牢窘迫，连忙就向亲王解释。 金字塔擂台赛是联合王国唯一一项不通过总督府审批，由鹰王度军事委员会组织进行的全球性赛事。而擂台赛中最终甄选出的十二人，只有“鹰王”称号的赛事是严格限定在鹰王度内部的，也即获胜者的名单是绝对保密的，因此西洛斯和陈太牢两人并不知道亲王“鹰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