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猎人
晚餐是丰盛的,用陈安的话来说,那是较元日还要好。 一盘菘菜,用猪油炒的,加上盐还有胡椒,味道与水煮截然不同。一罐山鸡汤,鲜美得紧,入了肚腹让人回味,刘氏熬山鸡汤也有一手。还有一盘牛rou,这是陈平做的,软绵香嫩,更重要是够量。 这一次是三家人,陈二牛父子,以及陈雅母子,再加上陈平一家,围在桌上,吃的香甜。 饭后,陈平照例是做完锻炼,而后休息,作息时间比后世黑白颠倒要规律得多。 鸡鸣,薄雾轻霜,陈平出了门,后面跟着睡眼朦胧的陈安。 “早些回来,记得还要去下涂村。”年纪大,睡觉不踏实,陈父也早就起来,正在院子里喂着鸡鸭,叮嘱了陈平一句。 “知道了。”陈平应了声,领着陈安去了村东,会上陈二牛,三人沿着河岸西跑。 说好的今晨要去收捕兽夹,要是迟些,别叫进山的他人觑见,将猎物拿去,可就做了嫁衣。 “阿兄等等我,别跑那么快。”里许来路,这才刚出村,陈安就落在后面。 “你看看人家二牛,都没说累。脚步抬起来,快点。”陈平倒着身子,这路走多了,熟悉的很,“让你跟着我晨跑,你要在那里睡懒觉。” “二牛那般壮实,肯定比我跑得快。”陈安喘着气,“我这不是要睡觉保持体力,才好长身体,以后也好为家里分担些劳作。” 没见二牛跑步,现在跑起来陈二牛一点也没落后,与陈平在一个步调上,虽说陈平留着力,可这也太奇怪了些。 “二牛,你是不是在家中有偷偷练过跑步?”陈平转正身子,依旧是那般的速度,问着。 “嘿嘿,阿爷打铁的时候总让我踩那风囊。”陈二牛咧嘴笑着,“平哥,今日还能在你家吃饭吗?” “可以,想吃尽管过来。”陈平点头,替陈父做了决定。 “好。” “那怎么能行?二牛你得从家中拿些稻米才好,你一顿能吃下三碗饭,会把我家吃穷的。”陈安算的清楚,昨日就一直盯着陈二牛那嘴,吃其饭来就像是个窟窿,夹起牛rou来同样是没停过。 “我可以少吃一碗。”陈二牛认真的道。 “不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顿饭而已,即便是家里再添几张口,陈平也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有火镰这一项收入,就是那牙刷,同样也能买得了米。 七文一斗的米价,不贵。 见面的地点依旧是在坟冢,陈平三人来时,发现坟冢里早就立着一人,远远看时陈平差点就认为是哪位族祖要出来透透气,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来平东。 大清早的,不在坟冢边等着,居然跑到坟堆里站着,真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得了寒病,头脑发烧。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陈平问道。 “进山的不只是我们,如果是让其他人发现了你下的陷阱,可能就什么都没了。”来平东解释道,提着砍刀就走在了陈平前面。 陈平三人跟着,踩着带着露水的杂草进了山。 不只是脚下的杂草上有露水,偶尔探上路的枝条树叶上也沾染上不少,碰上一处,弹上两滴落在脖子上,顺着肌肤流到胸口,冰凉刺骨。 “往日我也见到过进山的猎人,都是你下涂村的吗?”陈平扯了扯袍衫上的领。 “不都是,这**山里野物多,进山捕猎的人很多。”来平东说到这,突然是停了下来,转头脸色严肃的道,“碰到这些猎人最好是避开,不管认识不认识。” “为什么?难不成他们还会吃了我们?”陈安学着陈平一样扯着袍衫领。 刘氏改的袍衫很合身,陈安人小,袍衫也做了两层,内里充了些芦苇絮。不过个子在那放着,扯衣领也无用,碰撞下,露珠直接落在了脸上,惊得陈安一手抹了过去。 “不会吃你们,不过这山这般大,将你们埋在哪个山坳里,也没人会发现。”来平东话有些阴森,让人听着如同讲故事,可他表情那般的认真,又让人瘆的慌。 陈安没将来平东的话听进去,只是笑了两声,表达自己不惧,认为来平东是在吓唬他。 而陈二牛压根就没在听,只注视着周围的草丛,指望能发现一两只早起的山鸡,再来个山鸡汤喝上一口。 “你村里也有这样的猎人?”陈平却是愿意相信的。 但凡对隋史有点了解的,对麦铁杖这个人肯定不陌生。这家伙就属马的,与神行太保戴宗有的一拼,能日行五百里,戴宗是虚构人物,可这麦铁杖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历史中,杨谅反叛中还跟着杨素攻打过叛军。 陈平对麦铁杖印象很深,不只是这家伙跑的快,更重要的是麦铁杖死得够壮烈。在辽东战役中与钱士雄、孟金叉等人从未建成的浮桥上跳下,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与高句丽防卫军力战而亡。 可就是这样一位壮烈殉国的人,那也是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捕鱼打猎、聚众为盗,对其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打猎打猎,这猎物可不仅仅是动物,偶尔人也是会成为猎物的。这深山密林里,要真埋上个人,的确是悄无声息,等腐烂吸收茁壮了树木都不会有人知晓。 “有。”来平东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冒了个字出来。 “还活着?”已经是到了一处下套点,看不到任何猎物痕迹,陈平捡起一截木头,按在了一块浮土上,咔擦声响,捕兽夹合在一处。 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布置的,没有任何收获,陈平扯出竹片,得换个地方再埋上。 “现在还经常在这山里打猎。”来平东瞧了眼陈平,“上一个揭发的人,被当做凶杀,去年秋天处斩了。” 陈平抬头看着来平东,停顿了那么一刻,来平东这一句话,有两个意思。 那猎人在县衙中有靠山,揭发举报并无用。 被当做凶手处斩的人,同来平东应是有关系,很熟。 “你父亲?”陈平站起来。 “我三叔。”来平东很平静的,可声音听着让人压抑,“三叔从小就带着我进山。” “一定会有办法的。”拍了拍来平东的肩膀,陈平道,“作恶的人,迟早会有人来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