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走火入魔的网络主播

    在回龙观居住的近一年时间内，我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是捧着各式书籍度过的。那段时间读的东西确实是鱼龙混杂，数不胜数。我当时秉承着开卷有益的原则，对任何能激起我哪怕一点兴趣的题材都照单全收，广泛吸取人们各自迥异的思想精华，为我所消化吸收。感到每天都有新鲜的想法注入脑海，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体验。无论是我最先涉猎的心理学题材，还是有关历史、人文、纪实文学、名著、小说等等行色各异的主题，我都怀着极大的兴趣与激情把自己投入进去，细细揣摩作者的思想、生活经历、时代背景与性格特质，并沉浸在这种阅读以及随之而来的深度思索中不能自拔，乐在其中。可以说在思想空虚了多年之后再一次重拾思考所带给我的快乐是任何其它肤浅的愉悦感所无法比拟的。

    这般平静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之后，意外的好运居然再次降临到了我身上。之前没给大家交代过，我所工作的单位的性质是一家央企。前几年公司自主投资施工建设了一批央产房，为广大职工某了把福利，对所有名下无房并入职4年以上的本市职工进行统计登记，并按照工龄、职称、职务等等各项参考指标进行打分排名，随后进行选房、交款并办理一应入住手续。于是，非常幸运地，我和公司里很多和我一样名下没有房产，目前暂住在父母家或者在外租房的同事们一起，终于拥有了盼望已久属于自己的房子，为此欣喜不已。

    按照资历，我分到的房子自然只是间斗室，一室一厅，构局紧凑。然而对于我来讲，这已经是极大的慰藉了，毕竟我和阿呜在结婚3年多以来一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忽然间拥有了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无论大小，我们都心怀感恩、倍感幸福。然而随着喜悦同时而来的，自然就是筹措房款这个最为现实的问题（由于是经济适用房性质，并且房产证在近几年内下不来，因此我们购房不能申请贷款，必需一次性付清）。尽管经适房的性质让这批房子的价格低于市价不少，然而对我来说，仍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并且时间异常紧迫，当时距离交房款仅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阿呜薪水低，自然不能让他同我一起分担（并且这套房子也仅是我个人名下的房产），按常理说，倒是完全可以让我公婆家资助我们，然而不巧的是，由于之前我们无比任性的搬了出去，又加之一些其它微妙而不可言传的原因，那段时间和公婆关系较冷，同时我还想起来公公曾不止一次的对我和阿呜说：“年轻人要自己奋斗！我和你妈我们年轻的时候，父母一分钱也没给过我们！”，我骨子里的倔强冒了出来，在心里对自己说：“好！我就自己奋斗，绝对不用你们帮助！”之后我和mama一起商量多次，mama从自己已所剩无几的存项里拿出几万来（后来我已全数还给了mama），我又把自己这几年积攒不多可怜巴巴的那点储蓄和公积金全提出来，然后我和mama几乎借遍了所有能借到的亲戚、朋友，在短短的二十来天内，终于算是凑够了需要的数目，于是在又经历了忙忙碌碌的装修、采买家电、收拾搬家等等一系列事情后，我终于在2015年的国庆节前后搬进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新家。

    随即，我就用我们在顺义的那套房子（由于非常担心再被爸妈卖掉，于是这套房子也落到了我的名下……）做了抵押贷款，用贷出来的钱清还全部外债，之后我就过起了“房奴”的日子，背着每月4千多元的贷款，辛苦但却内心充满着幸福。也许是由于生活终于相对安定了下来，抑或是实实在在的感到了自己身上的经济压力（那时的薪水比现在仍然低不少），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一点点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了。

    刚搬新家的头几个月，阿呜还没有一起住过来，仍旧住在公司宿舍。于是有3、4个月的时间，我又是独自一人居住，现在想来，坏事倒也变了好事，如果不是独居那段时间做的各种荒唐事，我也许一直都不会对自己身上这个即将向大家和盘托出的最鲜明的人格特质有所察觉，并最终把更加疯狂的念头及时遏制在了萌芽中。

    每天下班后回到自己干净、漂亮的小家，看着所有我亲自挑选的家什装饰，我就感到自己被满满的幸福包围了（我骨子里始终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于是乐极生悲，在不到一个月内，我就毫无察觉的开始“作”了起来……

    我同时找到数家我自认为还不错的网络直播平台，忙不迭的注册登录，填资料、递申请，很快就成了其中两三家平台的主播。从那以后的近半年内，我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时时处于不正常的亢奋之中，周末一大早，我就梳洗打扮完毕开始直播，直到吃午饭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午饭后则又是急不可耐的重新进入直播间，继续“作秀”，直到日落西山，晚上更是不知疲惫的折腾到深夜。就连平时的工作日我也不会放过，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直播，好像完全着了魔，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来的精神呢？最多的时候竟能近乎24小时连轴转，几个小时在直播的时候感觉就像仅仅过了几分钟，倏忽间就是大半天。我不知疲倦的在直播间里和各种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来自五湖四海的生活无聊人士们大坎特聊着，内心无比反感可又不断逼迫着自己须臾应付着，像个可怜的乞丐一样一次次伸手向这些人讨赏（所谓的直播喊麦）。

    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对直播行业的各种规则和乱象等等毫不知情，我的想法非常简单，只想在直播时发挥我极佳的模仿天赋并通过给大家献唱的方式挣些零花钱。然而随着不断地深入，我才发觉，这个行当远没有我开始认为的那么简单。

    最先让我大跌眼镜的事实就是：实际上直播的观众80%以上都是男性，而男人是视觉动物，当他们在镜头前看到我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对我那很显然豪不专业的歌喉根本不感兴趣，然而如果仅仅是直播聊天的话，又时常冷场（原因自不必多说，各种不同地域、职业、受教育程度、家庭背景迥异的人，怎么可能真正聊到一起），那么这下该怎么办呢？观众们替我做出了决定。在被怂恿了多次之后，我开始尝试在镜头前扭捏作态、搔首弄姿，打起擦边球来，这一下可算终于对了大家的胃口，纷纷鼓掌刷礼物，热闹的不亦乐乎。那一场直播我的收入就比之前几天加在一起的总和还多，这让我兴奋不已，想到自己当时背着的债务，我简直是毫不犹豫的当即决定顺着这条路线走下去了。

    然而没多久，我就又进入了瓶颈。大直播平台的主播们大多都是专门从事这个行业，每天从早播到晚，并且都是和平台或者各种经纪公司签约的，这样她们所在的公司会帮她们拉人气，让她们排名靠前，由此更易于招揽人气，每场直播也会得到更多的收入，当然这个前提就是：你需要把自己几乎所有的时间交代在这上面，要按照公司的要求播够一定的小时数才行，同时直播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比例也要上交公司。而我毕竟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一整天一整天的全部挂在那上面，我也无法接受去和那些所谓的公司签约（前后有数家经纪公司联系过我签约，都被我拒绝了），稍具规模的公司还要先交他们一笔钱才能签，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颇受束缚，得不偿失（主要还是我这个人不愿意受约束使然，并且在整个事情过去了很久后我也了解到即便是那些和经纪公司签约的主播，真正大赚特赚的人仍旧是极少数，小主播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赏钱实际上多数都让公司拿走了……），而不签约的话，你的排名就会自动被那些有公司的主播们远远挤到后面，根本不会有太多人看到，这样一来每场的收入自然是少得可怜，于是我便又开始琢磨起其它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