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回忆频频扰在线阅读 - 135、阿黄

135、阿黄

    “阿黄”是只犬,是一只胸肋霜白,表背焦黄,生性憨厚乖巧,看家护院尽忠职守,已四岁大的成年田园犬,雄性。

    对于阿黄的出身,我一丝不清,只知道,从它瞈矇眼睑始睁后不久,就被我家携去喂养。而当时,与它同来的,还有它的胞弟,二黄,特点是通体金黄,身骨俏,两眼睎光,比“阿黄”要精神得多。以及一只同他处抱来的,周身乌黑通亮,四足绒白的拉布拉多串串幼犬,亦同为雄性。共计三只幼崽。

    由于它们的模样颇具风情,当年的我,便因形制宜,分别为它们取了个文雅的名字:黄石,黄玉,与踏云。而“黄石”和“黄玉”,由于外形几近相同,唯一的端倪便是胸肋间的毛色,有白色者,为“黄石”。无白色者,则是“黄玉”。

    那时,我记得邻家也同养了两只幼犬,一公一母,体色皆黑,且腹肋同白,但区别是:公的,颡额点素,四足与嘴鼻间银雪未霁,而雌的,口咡与四胻上鎏金天成,且眉眼旁有釭月双驳。因为它们的形色都颇为殊异,这人间难得一遇,当时我便分取“三目公子,四眼金娘”诨名。

    虽然我知道,对于那时我的兴起,它们是不屑一顾的,也听不懂其中门道,我只是在孤芳自赏、独自取乐罢了,但往昔可爱的它们,却真真是憨态可掬,让我百逗不止,也让我留下覃深的印象,至今仍难以忘怀。

    可农村人养狗,甚少能养到自然老死,狗总是在“换”,或在“换”的路上。因此我家阿黄,也并不是最初那条,在它之前,我家还曾陆续养过不少,但总捱不到寿终,就又另换了一条,让我印象最深刻的,除了此时的阿黄外,还有曾经的“小白”和更早更早的“大黄”。

    对于“小白”,顾名思义,是条近乎于纯白的母狗,身型精致可爱,性情乖巧听话,十分的善解我意。在它还活着的期间,经常会在夏季天气里,与我,以及与我的两个弟弟们,一同前往堘塘边,或共凫水,或看着我们搬鱼和钓鱼,它十分的欢喜。

    那什么是“搬鱼”呢?

    与下地笼类似,也可说是下地笼的前身吧,具体做法就是,先找个空旷完好且耐用的、口沿锓有螺纹的玻璃瓶子,再扯点坚韧结实、略粗的尼龙线,以三四米长度为宜。然后用心的把尼龙线,往瓶口的螺纹隙上,一匝匝的缠绕,箍好,再系紧。随后,往瓶内塞上小半个囫囵的馒头团,再寻个枝条,以杨柳槎桠为最,细心折成与瓶口等长的双段,然后呈“十”字状紧密的填进瓶口。最后,在线尾这端,再用力挽个牢结,栓上个木棍。旋即,找个满是逡巡游鱼的池塘,丢下瓶子,插好木棍,静候片刻,就可以满载收获了。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所备的瓶容十分逼仄,瓶口也不宽敞,远不如地笼内部空阔,所以“搬鱼”往往只能得到数十条小鱼猛(阜阳某地方言,指“小鱼苗或体型不大、甚微的成鱼”)。

    比如只能攫获常见的泥鳅、鲤鱼面(阜阳某地方言,学名指鳑鲏鱼,是一种周身斑斓,喜爱群游群觅食的浅栖鱼,可能是钓鱼人的“一号”对头),麻古垒儿(阜阳某地方言,学名指子陵虾虎鱼,头大身小,生性十分慵懒,常趴在水边浅底,贪吃饵料,人以无钩蚯蚓都可钓获,可能是钓鱼人的“零号”对头),以及草生鱼(阜阳某地方言词,学名指麦穗鱼,喜爱成群觅食,可能是钓鱼人的“二号”对头)等小物,这也算是“搬鱼”的某种缺漏表现了。

    当然了,若人再幸运点,还可收获诸如黑壳虾、刀鳅(阜阳某地方言,学名指中华刺鳅,一种对水质要求甚高、背脊带突刺的淡水鱼种,形似泥鳅,吞食猛烈,常吞钩入腹,顿口后,钓鱼人较难卸掉鱼钩,除非生拉硬拽),以及筛皮(阜阳某地方言,又称“叉尾”,学名指中国斗鱼,性凶猛,是一种发好体色后,观赏性很强的斑斓鱼种,可单养,或群养。群养,发色差,单养,发色佳)等野生水产,也算是“不幸”事件中的莫大天赐了。

    而“搬鱼”的最显著优点,则是能完全无损伤的捕获鱼虾,就像是趁着鱼虾短暂觅食期间,人安全的把它们从水里搬到岸上的盆里,人只是帮着换个新水源停息,对它们的伤害甚微,所以这种便利的捕鱼方式才被称为“搬鱼”,也是农村稚童间,最寻常的“小打小闹”游戏之一。

    ……

    话锋重转,思绪再重回“小白”身上。我想那时它的心思,是既是庆祝自己得到了难得的自由,也是在为能和主人一起玩耍而欢喜吧。当然了,还有能默默守护着主人而开心不已吧…

    而对于更早更早之前的“大黄”,由于年代太过夐远,此时我的记忆,只馀下它在我的屁股上,咬了深可见骨的一幕了。

    当然了,还有那永远与之相随的,足足打了八针狂犬病疫苗,才无虞的“我”的寥寥无几的深刻瞬间了。虽然此时我的记忆出现了破损,也出现了偏差,但我仍记得,记得次次都是老姐带着我前去医院打针的,以及剩下一些颇有怨怼感觉的记忆碎片——模糊记得某次(可能是注射第三针或最后一针狂犬病疫苗时)去邻好几个村庄的诊所里续针,被一位头发顠白的老医生,一点也不温柔,十分残暴的把针筒戳进,半退着裤子的我的屁股上,让“我”快疼死的经历体验了。也因此导致现在的我,对打针挂水一类,颇为发憷。

    当然了,无论是那个年月日,还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里,一个人能坚持挨完八针疫苗,都算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但问题是,害我遭受这种苦厄的大黄,是因何故咬我呢。原因是,由于大黄将(方言词,指兽类产崽)了一窝幼崽。而当年尚是孩童的我,驱于好奇,前去瞧了瞧,便自然遇到了护崽心切的大黄,于是大黄就与我发生了“奇特的联系”,我自然会终身难忘了。

    ……

    可说了这么多,那农村人养狗最害怕什么呢?是“药”和“偷”。

    所谓的“药”,是指致命的毒狗药,通常是由诸多无良的狗贩子,以及部分怀有芥蒂的邻里暗中cao施的。据猜测,具体做法可能是,把无色无味的毒药涂抹在狗狗爱吃食物上,然后丢弃在农村柴火垛旁边,或扔进别人家的院子里,让狗误食。

    由于狗狗会吞食这些毒食,等到自家主人发现后,基本上已是嘴角泛沫,四肢僵直,大半脚踏入鬼门关前的状态了,或狗狗全身赫然冰冷,如同水沁,早就回天乏术,人只能眼眶噙泪的挖坑深埋了。

    而“偷”,指的是农村人特意家养的狗,被来到村庄里到处吆喝收狗的狗贩们给偷走。大到成年犬,小到狗崽子,只要在靠近年关时分,在村子周遭溜达大半天,就容易“神秘失踪”。就算不“失踪”,也常常会被莫名毒死或害死。

    所以我家的历任狗子,比如“大黄”、“小白”以及“黄玉”和“踏云”等,都是就此“西去”的,也因此只剩下“阿黄”,也便是“黄石”,幸免于难了。

    我至今仍忘记不了“小白”被毒死的瞬间。

    那时由于我怜悯“小白”缺少自由,便打算私自给它卸下铁链,想放它奔跑一会儿,可当我前脚放狗,后脚就到狗狗吃了药的模样,真的只是“一会儿”时间。

    当时的它,趑趄着跑回家里,就顺势找了个旮旯角躺了下来,浑身一动不动的,像是累极之后,打算休息的征候表现,可事实并不是如此。能看到它偶尔四肢乱蹬,也能听到它发出呜呜的低鸣声,还能真切感受到它的生命力在消逝。

    那时,为了救口吐白沫的它,我灌过肥皂水催吐,也替它心肺复苏过,更给它人工呼吸过,可是,任我耍百般神通,也挽救不回它的性命。当时,我曾怨恨过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放它,如果不放它,现在它还能好好的活着吧,可是,也许,这便是“小白”在这个人世间所遭受的最后一场劫难吧,每个生命都有着自己的归途。

    而对于“黄石”和“踏云”,我的感情程度并不是很敦厚,原因并非我冷漠无情,而是因为它们“西去”时,我还在遥远外省谋生,只是偶然间听到我妈提起,才知晓得。那时的我,只有临近年关的一个礼拜,才算是亲密接触家乡的人与物,才能好好徜徉一番娴雅的乡村体验…

    虽然经常会发生这些令人悲哀的事情,但是在农村村庄里,却也时刻能见到散养的狗儿。可并不是它们的主人过于心大,以致粗心马虎,任其与危险隐患为伍。这只是因为中华土狗,只有在自由自在的驰骋状态下,才是最美好,也是最难得的成长方式。因为迨到它们看家护院时,便常常失去自由——经常会被自家主人用铁链,困在不到三四步范围里的窝里,只偶尔能再次得到片刻的自由。

    ……

    而农村人养狗的方式,并不像城里人饲养金贵的宠物犬那般,从小就精喂高档的狗粮,土狗,是不需要这样的——打小被抱走后起,土狗崽便断了母乳,人们只能喂食软食,或略辅牛奶,再大点时,就喂食人们所食的五谷杂物,以及人们吃剩下的骨头渣子。

    因为从小养狗,会让狗懂话,还能加深狗的忠诚度,农村人,大都是这样的养法。而阿黄,也是如法炮制,才被我家养大成型的。

    虽然“阿黄”的幼年状况并不抖擞,体肤也不完美无瑕,甚至卷曲成“”型的尾巴,也随着年龄增长,而“耷拉”下去,经常变成了“滑坡”型或上扬型的普通形态,虽然仍是左右摇摆,讨我欢喜,却并不是我最钟意的那一类。

    但不管怎么去说,如今的“阿黄”,却成了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好的异类朋友——每当我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它总是摇头摆尾,显露一付欣喜的模样,会让我的烦恼忧愁,顿时消匿,让我也重新拥有人间的真情实感。

    因为毕业后的这段日子里,我在家乡附近发展,便经常能常回家“宅”着。也因此,能常与“阿黄”相伴,一来二去的,便发现了“阿黄”的不少癖性。

    首先,阿黄爱“藏”,尤其喜欢把多余的馒头,给藏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留作备用粮。

    只见它,张嘴衔着吃不消的白馍,到处觅来觅去的,直待它发现了个安全的区隅,才会就此作罢。

    然后,便像豢养的腯猪一样,有模有样的同用自己的“猪鼻子”,给拱起一个浅浅的泥窟窿。

    旋即,把馒头锭置放中去,陆续覆土,直至埋得露不出馍块的踪影。

    所以掩好之后,“阿黄”的鼻翼周围会沾带有泥土痕迹,更像猪了,便显得十分的滑稽可笑。

    可实际上,狗狗的鼻子,呈金箍祥云形状,善嗅,并不似猪鼻子,只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才会抢了家猪的活了吧。

    当然了,后续是“阿黄”小心翼翼的藏好之后,每每都会忘记取出,然后白白浪费了它自己的辛苦付出。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它取出来喂它吃。我为什么不用“找”呢,这是因为我清楚记得它埋的每一个馍块的位置所在,在这点上,我倒比“阿黄”要健忆得多了。

    其次,阿黄还爱“装”,尤爱“装洋”和装睡。

    那什么是“装洋”呢?

    具体表现是行为反常,脾气差,变得整天嗯嗯哼哼唧唧的,像哭了一样。甚至,只想吃好的,喝好的,过自身现状对立的好生活,甚至常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来抗争,比如自残或绝食。而“阿黄”,便时不时的会发生这种情况,变得不吃素,也不喝水解渴,整天闷怏怏的,还爱“哭”,唯一的破解之法,除了讨打外,还有给它开开荤腥,它才会复原如初,欢喜如旧,而这便是“阿黄”爱装洋的具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