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乡民宁肯附之于匪甘心堕落
天朝红军的全线攻势一开始,红军各部就没有不能跑的,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仅是快,而且红二方面军与红三方面军的进展还是快的惊人。 咱们还是先来看看河南及山东的现状,大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两路大军的进展为什么会快得惊人了。 河南、山东的进展之所以快,这是和两个重要的因素分不开的。一个是去年黄河改道所导致的豫东、鲁西南各地空前的大灾难;另外一个就是张乐行、龚徳树率领下的鲁豫皖红军游击纵队,在其他大军进行整编扩充的四、五个月来,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的游击战。 一八五五年八月一日,黄河决口于河南兰阳铜瓦厢,顿时,汹涌的黄河水分为三股铺天盖地而来,一股由赵王河走山东曹州府以南下注,两股由直隶东明县南北二门分注,经山东濮州、范县,至张秋镇,汇流后穿过运河,总归大清河入海。 由此,豫东部分地区、鲁西南、鲁西北成了最大的受灾区。濮、范以下,寿、张以上尽遭淹没,其他如东平、汶上、平阴等州县,凡系运河及大清河所经之地均被波及,山东全省有五府二十余州县受灾,鲁西南、鲁西北的广大地区黄水横流。 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一向又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之说。当然,无论是决口,还是改道,它所造成的灾难都是难以言状的。 还在这次改道之前,黄河就曾经连续发生了几次大的溃决,而且溃决后都是“久不合龙”,到一八五三年之际,苏北、鲁南广大地区的情形已经是“饿殍载道”、“尸骸遍野”,甚至出现“倒毙之尸,半被饥民割rou而食”人吃人的惨状。由于黄河的屡次溃决,再加上满清政府的治理不力,当时的豫东、皖北、苏北、鲁南早就已经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此次黄河决口之初,满清政府曾设想堵口,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利用黄河这道天然屏障来阻止日后的“长毛”大举北上,他们自然也是首先要想到堵口。哪知道,当东河河道总督派人在决口处实地一勘察,测得决口东西坝相距竟然有一百七八十丈之宽。老天!这么大的决口要想筑堵成功,实在是一项太过巨大的工程,单需要用工至少也得几万至几十万,银子没个几百、上千万的,更是想都别想。 紫禁城里的慈禧哪里会有这个心情。她为了鼓捣忠义救****就差公开卖自己了,哪里还有闲工夫考虑这个。“……哀家对黄河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深堪悯恻,每每念及小民荡析离居,更是难安寝馈。不过细想之,对于那些无法无天的叛逆来说,黄河之患尚只是癣疥之疾,发匪叛逆才是我大清之心腹大患。故而,希各衙门自上而下,应因势利导、设法疏消黄患……” 在慈禧颁发给军机处的这道懿旨之后,为了当时皖北正进行的会战,山东各地官府不但任凭黄水漫流,还硬是狂征了各府县军饷十余万辆解送到胜保的大营,以慰劳大军。更有甚者,今年没出正月,非但灾民翘首期盼的救灾款、救命粮没有下来,朝廷还又下了严旨,山东务必再筹集饷银二十万两,用以朝廷偿付购买俄罗斯盟友军械装备的借款。 满清政府在黄河改道前后的无为表现,使得这次黄河改道的危害更为雪上加霜,惨烈至极。决口当年,山东巡抚衙门就曾统计过,成灾十分(即颗粒无收)的村庄有一千八百二十一个,灾情九分者有一千三百八十八个,灾情八分者有二千一百七十七个,灾情七分者有一千零一个,灾情六分者有七百七十四个,六分以下者根本无法统计。可见,灾情在六分以上的村庄就达七千一百六十一个。这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当时的山东可是人口密度最高的省份之一,如果每个村庄按二百户人家、每户五口之家统计,山东受灾六分以上的重灾区难民就逾700万人。 不难想象,当时的情景会是怎样,无尽的黄水源源不绝而来,前涨未消,续涨又骤至,一个个村落被冲,瞬间变成泽国,极目所至均是浩淼无涯。数不清的灾民们散处山麓高原,搭盖起一个个风雨飘摇的小窝棚,暂作栖止。即便就是济南、武定两大府中的如历城、章丘等州县同样也是多陷于巨浸之中,死难者数不胜数。 满清这种杀鸡取卵的盘剥搜刮,致使山东沿黄数百万民众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居无一椽之覆,食无一宿之储”或“毙于饥犹毙于水”。 于是,临近天朝政府控制区的灾民们开始成群结队南下,而更多留下来的,为了生存,酝酿起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小民变。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乐行、龚徳树指挥的游击纵队深入到了这些地区。 皖北会战刚一结束,经过补充、重新北渡淮河的鲁豫皖游击纵队在张乐行、龚徳树、任化邦、牛宏升、张宗禹等人的率领下,利用黄河改道后的地理优势,迅速于豫南、豫东、鲁西、鲁南开辟了四个游击区。 除去留下两个主力团捏在手里,作为纵队随时的机动打击力量之外,按照统一的部署,鲁豫皖游击纵队全部划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股工作队,少的数十、百十人,最多的不过二、三百人,充分利用起他们以前还散布在各地的一些捻子力量的影响,在其他红军各部小股武装工作队的协同之下,一头扎进各个乡村,开始翻江倒海。 各个工作队一面放手发动百姓抗捐抗粮,逼迫地主、豪绅进行减租减息,还给农民以应有的生存空间,组织百姓进行自救。一面随着形势,时聚时散,与起初还敢下乡催捐派粮的官兵,还有一个个顽固不化的土豪恶霸过意不去。 豫南、豫东、鲁西南的广大地区,几乎随处可见游击纵队以天朝政府名义颁发的种种告示、贴子。只要地主、财主放弃对佃户的恣意盘剥和非人的虐待,只要不纠集非法武装抗拒红军,天朝政府就不会跟你为难,保护你的合法财产,否则,寸草不留。 至于那些参加团练、乡勇的农民,游击纵队一样给予了再三的严正警告,“……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强迫加入反动团练,只要幡然悔过,天朝政府一概既往不久。如果有人还一味坚持,不及时退出一切与红军为敌的反动地主武装,不仅本人没有前途,天朝政府同样也不会保证你的家人能够在减租减息等爱动中受益。天朝政府向来是恩怨分明,说到做到,任何人都不要心存侥幸,脚踏两只船”。 别的部队都是在休整、扩编中壮大起来的,而鲁豫皖游击纵队的再次发展,却是靠一点一点的努力,靠自己硬打出来的。 时势造英雄,豫东和鲁西南大地上,诞生了两个被他们的敌人恶毒咒骂为“大、小阎王”的年轻游击英雄,任化邦、张宗禹。 在任化邦、张宗禹统带的鲁豫皖游击纵队两个主力团,“神出鬼没”、“快捷凶狠”的沉重打击下,满清的地方官府沮丧,恶霸地主土豪们被迫忍气吞声,而各地百姓纷纷集结在红军工作队的周围,尤其是在黄河泛滥中饱受其害,百姓无法生存的豫西和鲁西南,一个个的村庄开始逐渐演变为坚固的红色堡垒。 满清的官府收不上捐,征不到粮。没有钱粮就发不出饷,募集不到应有的兵员,更没有了大清军队的斗志。为了扭转这种被动局面,开始的时候,自然还有官兵离开府州县城下乡试着清剿。 不过,兵马出去少了不行,立刻就成了过街的老鼠,工作队打,百姓们也打。出去的多了,又根本找不到红军工作队的身影儿。而一旦走累了,想停在某一地驻扎上几天,那就不行了,不但晚上睡不安稳不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扑来了“恶狼”一般凶狠的任化邦和张宗禹的骑兵队伍,简直就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咬上了就要掉好大的一块儿rou。 于是,一股股的清兵剩下的就只能是一路不敢停的烧杀抢掠。 天灾****,满清官兵的暴行,激发起的是更强烈的反抗。随着保家护园的越来越多的农民自卫武装出现,到了最后,各地官兵干脆只能是龟缩在府州县城里,形成了令“难出城池数里”的可怜境地。 这一点,就是连当时被发配到山东任巡抚的前军机大臣匡源,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在给他的朝廷的奏报中唉叹,“东省所派兵勇追剿赤匪,然赤匪要么不敢停留,要么深藏于民。随兵勇赶至,其jian**焚掳之恶,使得十室九空,民之恨兵,尤甚于恨匪。乡民宁肯附之于匪,甘心堕落……” 豫东及鲁西南地区成了是满清心目中的所谓“糜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