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独症

    两年前，流萤即将从大学毕业之时沈又夏的事业如火如荼，正带领着东隅走向国内首屈一指的连锁酒店之路。适逢流萤毕业典礼的前几日，沈又夏因为一些法律事务不得不去外地参加几天临时会议，他为了能如期赶上流萤的毕业典礼，那几天就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以至于错失了一个最重要的电话。当他终于忙完手里的工作赶到流萤毕业典礼上去的时候，他才从流萤的辅导员那里得知流萤根本没有去参加毕业典礼。

    没有人知道流萤去了哪里，她的学生生涯一直是走读，就连读大学也因为情况特殊向学校申请了不住校，她在学校几乎没什么朋友，手机又打不通，沈又夏一时也有些茫然。直到他想起流萤说不定不舒服在家休息才又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可家里空无一人，就连林妈也回老家探亲了。他在流萤的房间四处看了看才看见她贴在床头的便利贴，上面只写着一句：哥，我去非洲两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请您也要安好，勿挂念。

    流萤的任何事情从来都会和沈又夏商量，可唯独这一次，毫无征兆。直到她已经远离了脚下这片坚实的黄土地，她才跟他联系，他追问她她就避重就轻地回答他，她不愿意告诉他她在非洲哪个地区，不愿让他去找她，两年来不愿与他讲她周遭发生的一切，甚至他连她身边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对她这两年的时光处于一片空白之中。这还是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沈又夏利落地将车停在一旁，打开应急灯，静默地等待着流萤的答案。他只要一个理由，无论这个理由是什么，他都可以毫无原则地接受，从此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理由？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一个人去了非洲？”沈又夏直截了当地说道。

    流萤愣了一下，一路上她都避免这些话题，装作轻松的样子，可沈又夏好像变了不少，两年前他的性子可没有这么冷静，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让流萤有些张皇失措，只能敷衍地说道：“一直就有想做志愿者这样的想法，怕你不同意才偷偷走的。”

    沈又夏盯着流萤，半晌才说道：“你不擅长撒谎，但是我接受。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闭口不谈你在非洲的日子？”

    “你那么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你猜到我在哪里，一旦你知道了我在哪里，就一定会想法设法把我带回来。”这句话流萤没有撒谎。

    沈又夏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握住了方向盘狠劲地踩了油门进入了车道里，流萤则低下头，眼前的沈又夏，好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沈又夏了，要是放在两年前，流萤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一定会按耐不住心里的怒气跟她说“流萤你跟别人不一样，非洲对你来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援非志愿者的队员对你来说也都是陌生人，你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别说两年，两天都不行……”，末了肯定还会对她提出一大堆不平等条约，这才是正常的沈又夏啊，那个恨不得过分保护她的沈又夏。

    眼前这个沈又夏到底怎么了？两年的时光把他身上的棱角都磨平了么？

    “哥，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流萤低声说道。

    沈又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说道：“是吗？可能商场混久了，就近墨者黑了。再说了，你哥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哪能还像以前一样性烈如火，现在这样不好吗？”

    “很好……”流萤回答道，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什么样都好，只是，突然感觉有了距离。

    “你觉得好就行。”沈又夏顿了顿说道，“陈医生一直很担心你，有时间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好，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待你很好。”

    “好。”流萤答道。

    陈医生是一名心理医生，也是流萤的主治医生。

    流萤自三岁起才渐渐能说些只言片语，此外还特别喜欢独处，不能合群，在归叶院里也不能以适当的方式与同龄幼儿沟通交流，因此自小就被医生确诊为是一名孤独症患者。流萤的病症最主要的体现是她在人际交往以及自我情感上都存在着严重的缺陷，这让她难以融入群体生活，而另一个病症体现便是她对时间的概念薄弱，一个时间点和另一个时间点极易混淆，这种情况致使她记忆断层，记忆交错，也会忘记一些久远的事忘记一些出现过两三次的人。这种两种情况一直伴随着她成年，虽然长大后症状有所减轻，但她依旧缺乏主动与人交往的技能，甚至有时候会难以理解他人的行为和情绪。陈医生说，如果持续这样的情况，她便不能建立婚姻，也就是说，她所渴望的家庭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