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君定舍命救卿回
连玦烨几乎是直接闯进莲心阁的，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心疼，他没有保护好她，即便如此忍让，却依旧将那多年筑起的保护层，瞬间瓦解，他到底做了什么？她的样子像极了刚入南国皇宫时的模样，那个时候，她几次自杀未遂，像是流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泪水，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傻事，不会流泪，不会笑，甚至不曾看过他一眼。 她依旧是那番与世隔绝的模样，那般清秀绝美，不可匹及，他只有这个时候才敢好好看看她，才敢看她。连玦烨大步走上前，走到她的床榻之前，坐在床边，抚摸起的她秀发和脸颊。一旁的婢女断不敢莫名惊扰，却见皇上似乎沉于其中，便唯唯诺诺的走上前，伸头试探着。 “皇上，落芜jiejie在门外候着呢。”一旁的婢女又上前了两步，语细言轻，生怕惊扰了皇上落得怪罪。 “皇上，落芜和太医已在门外等候。”婢女奈何，心中紧张不已，只得加大了声音。 “还不快让他们进来。”连玦焰腾的从床榻上起身，一旁的婢女心生害怕，整个人的身子打了一下哆嗦，随后在这仅有的小屋子里，快步走到门口，将太医和落芜请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几位太医拎着药箱，走进这屋子还未抬头便已跪下叩见皇恩。 连玦烨心中万分焦急，未等说完便已打断：“礼就免了，快去看看贵妃娘娘病情如何？” 前来觐见的三位御医分别是江太医，李太医，林太医，为首的江太医闻言，丝毫不敢怠慢，便起身走到床榻之前，几位御医皆是心生胆怯，少见皇上如此焦急的模样。但见江太医神情似乎并不开朗，红丝上的双手抚来抚去，双眼迷离，不见任何喜色。 “如何，江太医？说话？贵妃怎么样了？到底怎么了？”连玦烨双手不断的搓着，在床前紧张的踱着步，既知上前又帮不到任何，在这来来回回之间，不知问了多少次。 “恕老臣无能，只能断出娘娘昏迷或许与那沉迷香有关，沉迷香并不是一种**，而是靠特殊的两种气味遇到一起，便会激发出沉迷香的作用。” “那你可知，这两种气味是何物？” “老臣曾听过，这两种气味一种是蝶生粉燃烧的气味，一种是五方黑檀木受伤之后凝固而来的黑血竭，蝶生粉，皇上应该不陌生，烈王爷的生母齐贵妃生前极爱熏染蝶生粉的气味，但五方黑檀木却是罕见的东西，黑血竭更是难得一见的药材，我南国怕是没有这等宝物，它的生长环境只有……” “只有什么？江太医，你倒是说啊，朕恕你无罪，说吧。” “只有玉贵妃的家乡才有。” “你是说已故的北国？”连玦焰两眼发直的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儿，面色暗淡，不禁冷笑了起来，连玦烨此刻的心情不知是失望还是担心，多年过去了，她心中仍是一点都不能介怀，无法原谅他，无法放任自己，所以依旧想要选择以死解脱，他在她的心里竟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没错，所以老臣认为，这黑血竭就在就在娘娘体内，然二者相遇，虽不致死，但会令人重度昏迷，至于何时会醒，就要看蝶生粉的用量了。” “体内？那有何解？” “这……”江太医支支吾吾，心中知晓蝶生粉与那黑血竭，各自必有其用，一旦相遇，毒素甚是巨大。 “说。”连玦烨一声怒吼，他不能等，丝毫都不能等。 “老臣记得莲花池里，皇上曾移栽过一种叫做地莲银针的植物，他可化解娘娘体内的黑血竭，但是地莲银针结的籽极为细小，且现在天黑，怕是有些困难，而且恕老臣直言，只靠地莲银针还不可，还需皇上纯阳之血作为药引，二者合一方可融化娘娘体内的黑血竭，排出体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江太医说完，低头站在了一旁，不知一切是不幸，还是不幸中的万幸，索性这些所需之药，皇宫内皆有，可即便近在眼前，却从不知晓，原来真正需要之时，又是那么不易得之，而江太医从医多年，对那黑血竭不过只有一面之缘。那急需的地莲银针的花籽，若非当年皇上年少执意要将地莲银针从冰雪极地带回，恐怕就算华佗在世，亦回天乏术，江太医摇摇头，一切不过难逃注定二字。 “落芜，命人将皇宫所有的灯烛全部点亮，不许任何人下到莲花池，违令者斩。”连玦烨保护了这么多年，深藏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回到原点，他不想再这样下去，更不想无止尽的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与悔过之中，他吩咐了落芜一声便只身冲出了这莲心阁，如此慌张。 “皇上……”宁凤纭不明所以，刚欲走进这莲心阁便被飞奔出来的连玦烨撞到半边身，若不是红霜搀扶着，宁凤纭定是要吃个大趔趄，他回头看了看连玦烨的身影，在看看屋内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儿，探了探身，便转身循着连玦烨的身影追了过去。 “李太医，林太医，务必照看好贵妃奶娘，老夫前去看看皇上。”江太医说完，转身也跟了出去。 这时，皇宫内的灯烛渐渐的亮了，从莲心阁一直蔓延到妙华亭，诺大的皇宫内，无数的宫女太监除了点亮本来灯烛的位置，更是绕着莲花池站成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灯提，抬高手臂，朝那莲花池内照去，莲花池霎时成了好似天庭仙境般，朵朵莲花在那金光的照耀下，羽化登仙，飘然立立，而莲花池内有一人，正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连玦烨一路奔跑至莲花池前，毫不犹豫，直接跳了进去，秋季的池水冰凉刺骨，即便连玦烨层层裙袍，却依旧抵挡不住黑夜那从池底蔓延进身体的寒意，池水打到连玦烨的腰部，而地莲银针种植在莲花池的中央，他拨开一层一层的莲花叶，在那池水的中央，地莲银针曼妙的随风飘摇着，它个子很矮，头部的穗须密密麻麻，而那些花籽便隐藏在这些穗须之中，只得一粒一粒剥除。众人皆看着那龙椅上威武英俊的皇上此刻是何等的心酸与心疼，可连玦烨说，他要亲自救回他的玉儿，他才能安心。 “皇上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匆忙赶到的宁凤纭见这一场景，心中一凉，看着低着头，满脸焦急的连玦烨，他直觉内心的怒火已烧至喉咙，下一句话卡在那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即便此刻天崩地裂，怕也是无法令连玦烨抬眼，他一边被冰到不断的搓着双手，一边双眼紧盯着地莲银针，生怕它会长腿跑了一样，就这样，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连玦焰一动未动，死死的站在池水的中央，如提线木偶般，寻找着穗须上的花籽。 “走吧，红霜。”月光逐渐的黯淡了起来，却比不上宁凤纭满脸的失落，她自己站在那里，竟觉是如此的碍眼，他在为另一个女人的生死而不顾自己的生死，她该怎么做，看下去，还是跳下去，她其实早已看不下去。 天更加的阴了起来，乌云密布，风声肆虐，灯提金光摇摇，枝桠开始疯狂的摆动，雷声渐渐入耳。连玦烨更加的抱紧了双臂，冰冷又渗透了一层，地莲银针微弱不堪，更是随风飘忽不定，穗须已是微弱之姿，眼看便要被拔地而起，若是被风吹散，今日一切的辛苦不说，怕是救他的玉儿再无希望。连玦烨顾不得，脱下自己外衣的袍子，护在了地莲银针之上，这时雨点骤落，如黄豆般，声声打在莲叶之上，竟如悦耳的鼓声，此起彼伏，雨点密集，顿时如倾盆般霎时而落，连玦烨不动声色，周围的所有人更是不敢多动一下，一时间，灯提全部息落，人影重重，低着头浑身亦是湿透。 “皇上，快上来吧，雨如此之大，切莫冰坏了身子。”王公公一手抹着脸上不断而下的雨珠，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可奈何连玦烨头也不回，依旧死死的护着那些地莲银针。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之意，连玦烨整整站在着冰冷的莲花池内三个时辰，手脚早已没了知觉，宁凤纭远远的打着红色纸伞，朝着莲花池凝望了许久，再没上前一步。 “皇上，皇上，皇上……。”王公公的不住的喊着，但见连玦烨的身子慢慢的朝后倒去，王公公心急不已：“快，快，你们几个快点下去就皇上，你，你，你，下去替皇上护好地莲银针，势必如数采回，江太医，快点，你快点过来，快虽老奴去皇上的寝宫。” 连玦烨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体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苍白，满脸苍白。只说了一句，去莲心阁，便昏了过去，江太医与王公公对视了一眼，命人将皇上送到了莲心阁，二人紧随其后。大雨依旧未停，似那恶魔之手，不断的敲打着门窗，莲心阁内，宫女太监忙进忙出，这一夜，众人心慌意乱，这一夜，他们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