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起风了
黄实本却抄手问道,一脚踢着地上的齐中远:“这家伙怎么办?” 冯王平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当然是要你们抬出去啊!” “唉,沒想到爷还得干苦力活,來吧,十一!”黄实本认命地与十一二人合力将齐中远抬了出去,眼睛却四处转着,“哎!卫林哪儿去了?” 冯王平呼吸一滞,那个傻小子不会是真的去了吧? 众人依言,各司其职,冯王平才稳了稳呼吸,替以青解开衣衫,询问道:“伤到后背了么?侧下身子,让我看看。” 以青在冯王平的帮助下,侧过身子,却多嘴问道:“师父……卫大人呢?” “……”冯王平愣了一下骂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呢?” 若是别人,我自然不管,不过这个卫大人倒是有几分可能,能带给你幸福呢! 以青这样想着,沒有还嘴,却感到背上火烧一样疼。 冯王平皱着眉头看着以青雪白的后背上,一道红色的印迹下,是青紫一片,整个后背看起來十分恐怖,她细心查看,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却听到以青“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丫头……” 冯王平的欲言又止让以青心里升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她笑了笑,其实,自己还有什么经不住的呢,“师……父,有话……你就直说……我也是……大夫啊……” “嗯,好,反正也是瞒不过去的,”冯王平点点头,慢慢说道,“齐中远的功夫算是顶尖的高手了,他的武功路数我看不明白,却也知道与他人有别,至于他的内功,就更无从考证……你如今的内伤不同其他,想來也必有特别的治愈之法。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是由我一试,咱们一点一点摸索这治,可能慢些,而且效果也不是很好,第二就是……” 以青已经明白了她的话,接着道:“二就是……求他么?” “嗯。” “师父,”以青缓了缓气,不知道是不是冯王平的药有奇效,还是自己想一吐为快,居然说了一长串的话來,都沒有气喘:“齐中远这人,以后都是不能再见的了,他说若是得不到我,就要毁了我,这次受伤,也因为这个,你说我怎么能求他?他若要治好我,必然会强迫我,可是,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姐夫呢?所以……” “对得起?” 冯王平愣了一下,淡淡的笑了:“怎么?想通了?说明白了?” 以青才发现自己嘴快,心里明白暗恋的人是最容易受伤的,忙多看了冯王平两眼,发现她神色如常,便笑了笑点头道:“嗯,我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我不如顺从自己的心,跟着它走,也许能找到幸福。” “你想明白了,就好,师父,也替你开心。”冯王平低着眉毛,轻轻帮以青穿好衣服,“既然如此,你的伤就交给我吧,师父一定会医好你。” “那是当然了,‘再世小华佗’可不是白叫的!”以青笑着转过身子來,平躺着说,苍白的脸上眉飞色舞,“我师父么!而且我吃了刚刚的药,好似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你这丫头,又胡说了……哪里能那么快?”冯王平笑着看她,回头对星月笑道,“你看你这个师姐就是这么沒正经,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能学她!” “师父放心,星月不会。”星月守在门口站着,点着头回答,脸上的表情如冯王平平常倨傲的样子如出一辙。 以青虚弱地笑了:“你还真是师父的好徒弟啊。” 冯王平和星月都淡淡的笑了。 可是却有人打破了三人的温馨,“青meimei……”,居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原來是于冕。 他正佝偻着身子,站在这木屋的后门外,脸颊深陷,浓眉下一双眼睛也窝了进去,倒是更显得两只眼睛亮亮的,苍白的嘴唇诉说着担心:“青meimei,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么?” 说着便挣扎地往以青所在的小床上挪过去。 冯王平责备地看了一眼星月,怎么后门都沒有关好呢? 于冕却好似沒有看见她们,眼里只注视着躺在木床上小小的身影,略显吃力却快步地靠了过去,半坐在地上,伸出一只大手轻轻颤抖着抚上以青的短发,嘴唇蠕动:“青meimei,你的头发……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师父,她怎么了?” “丫头,不过是受了伤,你放心吧。”冯王平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影。 “于哥哥,你还要说我?你看你不是一样么?”青儿扯了一抹笑,这一路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都沒有机会好好看过于冕的脸,他看起來瘦了许多,好似沒有什么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是谁伤的你?”于冕的脸上充满了关切,他急于听到以青的答案。 “……”以青欲言又止,因为知道于冕对齐中远始终存有心结,不敢再跟他说,怕刺激到他。 “青meimei……”于冕又重新叫了她一声,语气里含着以青很少听过的威严。 冯王平适时回答了他,长痛不如短痛:“是齐中远。” “又是他?!”于冕的浓眉皱起,一股怒火冲上了心头,一双黑眼睛如浓重的午夜。 以青忙安抚他说:“于哥哥,这只是意外,我当时跟姐夫在一起,也沒有想到齐中远会去而复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于冕却静默了起來,好久以后都沒有声音,肩膀却抽动了起來。 怎么回事儿? 以青看看冯王平,又看看于冕,伸长了手费力的摸摸他的头顶,那头发枯燥干黄,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毫无生气,“于哥哥,你怎么了?” 于冕的肩膀高耸着,肩胛骨一上一下的抽动着,以青这才发现,不会是,哭了? 冯王平看看于冕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领着星月悄悄从前门出去了。 于冕无声的哭泣着,伴随着渐渐暗了下來的天色,好似有一大片看不见的悲伤如海浪一般拍打着这间孤零零的小木屋。 以青不敢再说话,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如一个母亲那样轻轻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其实,设身处地的想,于冕遇到了齐中远那样的人,给了他这么重的伤害,无论是身体上或者是精神上的,他都承受了许多。 这么多日子,自己却又忽略了他,以青心里有些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也好似也沒有过了很长时间,于冕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青meimei,对不起,是我沒用……我不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于哥哥……”以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慢慢安慰道,“于哥哥,你不要这么想……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况且齐中远的功夫跟姐夫是不相伯仲的,你败在他的手下也难免的。” “青meimei,石亨真的那么好么?”于冕语气微颤。 “姐夫他,很好。” 以青脸上甜蜜的表情让于冕的身子震了一震,他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踟蹰着:“青meimei,你……你难道喜欢他?” “嗯。”以青轻轻点点头,既然已经选择了石亨,让大家都知道也沒有什么关系。 “不……不……”于冕痛苦地摇摇头,“青meimei,为什么?”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以青怔了怔,眨了眨眼睛,努力地想了想,好似想起不起什么原因,只能如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就是很自然的,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就像两棵树一样,并肩而立,共迎风雨。” “两棵树?”于冕有些错愕。 “嗯,两棵树。”以青用力点点头。 “青meimei,我……我……”于冕想说,我也喜欢你,可是他说不出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懦弱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好像都飘散在云里了。 “砰”!地一声,木门被人推开,探进來一张笑嘻嘻的狐狸脸,黄实本乐呵呵地问道:“说什么呢?” 以青连忙笑了,“沒有讲什么。” 黄实本狡黠一笑:“既然沒有什么,就赶快出來看看,我们要给你报仇了!” 报仇? 石亨也从门外走了进來,扫了眼跪在床前的于冕,“于公子,起來吧,地上凉。”然后,利落地抱起了以青,将一件外袍披在了以青身上,“外面起风了,小心着凉。” “姐夫,去哪里啊?黄大哥说要……报仇?” “嗯,走。” 以青倚在石亨的怀抱里,被暖和的衣衫挡住了微风,走出木屋,來到了山林的入口处,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黑洞,好像就是十一说过的那个陷阱。 以青探头一看,却看到那里面填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昨夜黑漆漆的,自己并沒有觉得这些尸体有多么恐怖,光天化日之下,却看不得这样的肢体纠缠,她忙转过去,把脸埋在了石亨的胸口。 石亨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在以青耳边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嗯,”以青闷声地回答着,头也不抬,“那到底是來看什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