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听着宋叔叔的介绍，何双双心里一阵羞愧。这些年，自己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中，却从没想过爸爸的感受。

    一直沉思中的叶天明递过手机给何双双看，他刚才已经默默地百度了肝移植的有关资料，何双双仔细看了看，肝移植自1963年由美国肝移植之父医生Starzl实行世界上第一例人梯原位肝移植，历经40余年的蓬勃发展，肝移植已在全世界步入成熟时期。而我国从1977年开始尝试，术后疗效已接近国际先进水平，成功率95%以上……

    而且如宋叔叔所说，肝硬化中晚期，进行肝移植治愈的成功率很大。她的心稍稍放下：“宋叔叔，网上的资料说，亲体移植的成功率更高，我要给爸爸移植一块肝！”

    “那敢情好，双双，你爸爸看见你来，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我问过老中医，他们说，肝病也和发愁和生闷气有关。要说，以前他唯一的一个女儿都不搭理他，他怎么能不发愁呢。这下好了，等着你再把肝一直给他，我觉得，他的病应该问题不大！”看得出来，宋叔叔发自内心地高兴。

    在医院见到了爸爸，何双双直接跪在床边，泣不成声。如果不是宋叔叔带着，她几乎就认不出来了。这些年不见，爸爸苍老得太多，脸色从古铜色变成了黑褐色，仿佛像刚从碳堆里钻出来一般，脸上还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触目惊心的黑斑，原来的一头黑发，几乎都白了。一身病号服，皱皱巴巴的拧在身上，有一个扣子还系错了位置。

    自从何双双从乡下回到城里，她的记忆里，爸爸一直都是西装革履，公文皮包不离身，头发一丝不乱。爸爸非常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在周围邻居当中，爸爸的装扮是很少见的。他曾经告诉何双双：“人靠衣服马侍鞍，一个人注重仪表，是对自己和别人的尊重。”

    想起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爸爸，再看看眼前这个邋遢老头。何双双心里忍不住的酸楚，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何运洪正在眯着眼打盹，看见何双双和叶天明时，又惊讶又激动：“双双，天明，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早来个电话，爸爸好歹收拾一下，看看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

    何双双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无法控制自己，扑在爸爸怀里放声大哭。何运洪眼里也满盈着泪光，爱怜地轻抚着何双双的背，嘴上嗔怪着：“双双，你都是当mama的人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爸爸，我都想好了，我要给你肝移植，我要让你快点好起来！”何双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出自己的决定。

    “双双，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个病不严重，医生说，保守治疗也可以，再说，即使移植，也不一定非得亲属的肝才可以移植……”何运洪一叠声反对道。

    何双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爸爸的话，“爸爸，您不用担心，我上网查了，也问了医生，亲体移植的成功率最大，而且肝的再生生命力很强，我移植给您的肝，用不了两周，很快会长出新的。”

    “不行，双双，你不能进行亲体移植……”何运洪欲言又止。但是，他发现，何双双和自己年轻一样，只要自己认定了的事儿，要让她改变，谈何容易！

    何双双说：“你就安心养病吧，爸爸，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只有给您做了移植，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其他的，说什么也无用！”

    “何总，双双既然有这个心，您就让她去做吧，这样她才会心安。只要您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叶天明从进到病房看到何双双的父亲，心里就一直在羞愧难当。一想起来自己向他归还那笔钱时，自己那副无知而又故意显摆的嘴脸，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从他从宋叔叔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直不知道如何向双双的父亲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恩，现在只好帮着何双双说话。

    “叶老师，我以前思想狭隘，对不住你们。可是，双双她真的不能给我亲体移植……”何运洪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

    “何总，我和双双以前不懂事儿，你就原谅我们吧。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来弥补一下过去的亏欠、孝敬您一次吧。

    “至于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们早就理解您了。我和双双常常在想，换了我们，如果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地跟着一个穷小子混，我们也不会同意的！”叶天明宽慰何运洪。

    何运洪终于感觉到了叶天明和何双双的诚意，长期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卸掉下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们这么说，就是真的理解了我，我就放心了。”听到何运洪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放松了。

    “爸爸，过去我太任性了，只想让你理解我，从来没有想过您也需要理解。宋叔叔刚才也把情况给我说了。我现在想想，以前确实做的太过分了。不过，还好，过去的事总算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父女又在一起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治好您的病，我们开始新的生活！”何双双用欢快的声音鼓励着何运洪。

    “等你开始”婚庆策划公司，菲塔正在更新网站资料。一个女孩推门而入，直奔菲塔而去。

    菲塔吓了一跳，她认识这个女孩儿。她看见这个女孩儿好几次找曹告白，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进行着什么秘密交易。菲塔曾经严肃地问过曹告白，但被他闪烁其词地找借口搪塞过去。今天，这个女孩绕过曹告白，直接过来找她，到底怎么了？

    看着这个长发凌乱、脸色憔悴的女孩儿，菲塔也紧张起来。她赶紧问到：“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帮帮我，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需要钱安葬我的男朋友！……”女孩儿捂着脸，语无伦次地失声痛哭。

    “喝点水，慢慢说！”菲塔不明所以，但是看女孩儿的情况，肯定遇到了什么问题。她倒了杯水，放在女孩儿面前。

    女孩儿喝了口水，慢慢地缓和了一下情绪，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甜甜，平时在酒吧唱歌，认识曹哥，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我的男朋友吸毒……我男朋友是酒吧的调酒师，他的调酒技术可高了，好多客人都是冲着他来酒吧的，他可牛了。他对我也很好，也很努力很上进。他最大的梦想，是找人给我写歌，给我出个专辑……可是，后来，他不小心染上了毒瘾。”

    “我看不了他毒瘾发作的样子。为了给他买毒品，我拼命唱歌赚钱，出去借钱，把所有能借的人全借到了……可是，毒品真是个无底洞。”

    “我没办法，找曹哥借过好几次钱，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是别误会，我跟曹哥没有什么，他是个好人，帮过我不少忙。”

    “后来，我男朋友吸毒后产生了幻觉，结果砍了人、进了监狱，可是，在监狱里戒毒还是需要钱……不瞒您说，我确实没有脸再找曹哥借钱。可是，这次，我怕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男朋友在监狱里自杀了，我得凑钱安葬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我想找曹哥，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可能，把我拉黑了……我猜……”

    “所以，我只好到这里来找你了，我跟踪过曹哥，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地方，也认识你，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很有福气……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安葬了他，我再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了。我还年轻，我还可以接着唱歌赚钱，我会还你们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来曹告白确实没有瞒着自己做坏事，菲塔嘘了口气。听着甜甜的介绍，她大致明白了她的状态，同情和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告白出去跑客户了，我这里有些钱，看看够不够？”菲塔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钱包，把自己的钱一张不剩的都取出来，递给甜甜。

    “用不了这么多！”甜甜接过来，看了看，只数出一部分，把其余的又还给菲塔。

    菲塔又塞回甜甜手里：“都拿着吧，你能为监狱服刑的男朋友这么做，我敬佩你的情义！”

    “谢谢，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曹哥，我借你们的钱，一定会还的！”甜甜想了想，慎重地将钱放进自己的口袋，又在上面按了按。她擦了擦眼泪，向菲塔深深地鞠了一躬。

    “菲塔，你猜我买了什么？”正在这时，曹告白从门外一脚跨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束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边走边兴冲冲大喊着。

    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儿同时看着曹告白。

    曹告白的脸“唰”地白了，全身的汗立刻下来，他吃吃地说：“甜甜……你怎么又来了？你都给菲塔说了什么？！菲塔，她是不是来借钱啊，千万不要借给他，别听她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