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何运洪站起身，走过来拍拍叶天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小伙子，你还很年轻，考虑问题不要太冲动。你的家庭情况我也了解过，你父母下岗，摆的水果摊只够勉强糊口。现在你母亲的病已经很严重，再不手术怕是有性命之忧，这三十万应该够她的手术费。你可以选择谁做你的女朋友，你能选择谁做你的母亲吗？……” 叶天明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他抬起头，问道：“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何总，你真的是嫌贫爱富的人吗？” 何运洪的脸色变了，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提高了嗓音：“叶老师，你这么想，就完全错了！我不让你们交往，是因为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我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看到悲剧发生在我的女儿身上！” 叶天明毫不相让：“如果硬让我和双双分手，那么，悲剧将不会等到将来，现在就也许就会发生！” 何运洪表情复杂：“你可以出去了！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吧！” 叶天明回到医院，母亲在病床上坐着，同房间的病人在收拾东西。叶天明不解地问：“这是准备出院？大婶的病治好了？” 病人的老伴叹气道：“没钱了，回家等着吧！” 叶天明叹口气。叶父将床头柜的手机递给叶天明：“把手机放在身上吧，别丢了。这几天也没听它响过，是不是坏了？” 叶天明轻描淡写：“没电了，一直没顾上充电。” 突然，叶天明发现母亲情况异样：“妈，妈……” 叶天明母亲再次陷入昏迷。医生闻声而至，一阵抢救，叶天明母亲苏醒过来。医生招手让叶天明父子出来，满脸严肃：“刚才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病人手术必须尽快进行，不能再拖下去，否则一旦病人的身体抗不住，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她的命……” 叶天明的父亲唯唯诺诺：“我们正在到处借钱，医院能不能先给动着手术？” 医生同情地说：“我也很想帮你们啊，可是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个人爱莫能助……” 叶天明一直沉思着，听医生说完，他拉起父亲：“谢谢医生，我们尽快想办法筹钱。” 走廊里，叶天明的父亲一直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头：“穷人家没有富亲戚，所有能借的亲戚都借了，还能到哪里再去弄30万？……” 叶天明掩藏起悲痛，安慰爸爸道：“别担心，爸爸，我去想想办法吧。” 叶父担忧地说：“那可是30万啊，就是抢、一时也抢不到啊！再说，咱也不能干违法的事啊！” 叶天明坚定地：“不会的，放心吧，爸爸！” 何父的话在叶天明的耳边回响：“你可以选择谁做你的女朋友，可是你能选择谁做你的母亲吗？” 叶天明在心里问自己：“是啊，叶天明，你有选择吗？” 叶天明再次来到何运洪的公司，秘书带他来到何运洪的办公室。叶天明很自觉地在何运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何运洪抬头看着叶天明：“叶老师，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叶天明局促地看着桌子上的一个笔筒：“何总，请你原谅我上次对你的冒犯！” 何运洪不在意地笑笑：“你们年轻人，使点性子、发点小脾气，我是理解的。说实话，我让你和双双分手，不只是为了双双好，也是为了你好。即使你现在不理解，我也相信将来你能搞明白的。叶老师，你今天来，不是为了专门向我道歉吧？” 叶天明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何总，上次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您说要给我的那笔钱，我要了，但不是作为奖金要的，算是我借您的。作为交换，在我没有还清这笔钱之前，我承诺不再和双双交往。等我将这笔钱还清后，您不能再干涉我和双双的来往！” 何运洪怔了一下，沉思片刻，长舒一口气，笑了：“叶老师，你是个有智慧的人。好吧，我同意你的办法。”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我送张40万的支票过来。” 很快，支票送过来。何运洪将支票推给叶天明：“这是四十万。我知道手术费就要差不多三十万，术后还要养护，也得花钱。如果钱花不完的话，你回头可以再还给我，不够的话，可以再来找我。但是一定要记住：在钱没还我之前，你不能跟何双双又任何来往和联系，也不许打探她的任何信息！” 叶天明咬了咬牙，拿起支票，向何运洪鞠了一躬：“谢谢何总！我说到做到！” 双双，原谅我的无能，离开你是我最无奈的选择。但我会努力，我一定要回来找你。你能相信我吗？ 叶天明站起身，双脚似千斤重。 身后，何运洪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刚才叶天明来找我了，说要30万就答应不再和你交往。我给了他40万……你的成绩已经上去，我想以后你也不再需要他了……” 走到门口的叶天明清楚地听见了电话的内容，心如刀绞。他多想转身回头，痛痛快快将支票拍给何运洪，宣布他要他和何双双的甜蜜无暇爱情，他不要这笔臭钱。但想到病床上的母亲和痛苦的父亲，他又犹豫了。母亲的生命只有这一次啊。 叶天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在这一顿中，他似乎一下子老去一百岁。终于，他打开门，脚步沉重地走出去。 叶天明再次走进医院，怀揣四十万的支票，身上却如疟疾般忽冷忽热。坐在病房外面抽烟的叶父，看见叶天明，拍拍旁边的空椅子，示意他坐下。 叶天明坐下来，默默地将那张四十万的支票递给父亲：“给我mama手术吧！” “四十万？！”叶父看清手中的支票，吃惊地叫起来：“你从哪里借到的？” “你别管，反正这钱不是抢的，放心吧。快交给医院给我妈手术吧。”叶天明仿佛跋涉千里，只觉得疲惫极了。” “天明，爸爸无能，只是苦了你！”叶父心疼又无奈。以一个父亲的直觉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肯定在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到命在旦夕的老伴，他又无法拒绝这救命的支票。 “快去交钱，给我妈手术。”叶天明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好，你去陪你妈，我去找医生……谢谢你，天明。”叶父叹口气，心情复杂地拍拍叶天明的肩膀，转身离开…… 手术室门前，叶天明父子等在外面，度日如年。叶父看了一眼叶天明，突然惊叫起来：“天明，你的头发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白头发？！” 叶天明跑到卫生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两鬓，突然在一夜之间全白了。他审视自己良久，打开水龙头，将头放在水龙头下，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 头上挂着水珠的叶天明重新坐下，跟父亲一起默默地等待这。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叶天明父子扑到手术室前，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筋疲力尽却又面带容笑：“手术很成功，现在需要在ICU病房观察，三天后没有异常就安全了！” 叶天明父子对望一眼，长吁一口气，对医生千恩万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护士推出叶母，她脸色苍白，还在麻醉的昏迷中。叶天明父子过来，一起帮着护士将叶母往ICU病房里推。 叶天明母亲安静躺在ICU病房里的病床上输液，叶天明拿起手机想看时间，才想起手机好几天都没电了，他找个地方将手机充电。打开手机，电话就“吱吱吱”响个不停，叶天明看了看，全是何双双的短信，语气焦急，一遍遍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电话无法接通？”“你跟我相处，真的是为了钱？”“为什么不回答！” 看着何双双一叠声地质问，叶天明心里五味俱陈：“叶天明，你答应何总不再跟何双双来往，现在母亲没有性命之忧了，是该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他的心痛苦得皱了起来。叶父看见叶天明发呆，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说：“有什么事你就去忙吧，ICU病房又不让进去陪护，只能在病房外守护，有我在这里陪着就行了！” 叶天明回过神来，急忙将手机装在口袋里，向叶父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 叶天明来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一遍遍看着手机短信。终于，他咬咬牙，将手机关掉，拔出手机卡。这个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冷酷的杀手，不但杀死了自己，还将杀死何双双…… 母亲出院后，叶天明去理发店剃了寸头。他对父母的解释是好看，确实，寸头能掩饰他突然斑白的两鬓。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种励志，叶天明决定在没跟何双双重圆之前，一直留这个发型用以激励自己。同时，他发疯般找一切机会赚钱。四十万是他的奋斗目标，每接近一步，他就离何双双近一步。叶父也不听他的劝阻，到赚钱多的建筑工地打工，却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摔伤了腰。叶父打的是短工，工地老板派人把他送到医院，象征性地出了点急诊费，便音影杳无。为给父亲治病，叶天明花光了好容易攒下的八万块钱，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屋漏偏逢连阴雨”。